隐秘于夜雾中错综复杂的后巷。像是通往神秘森林深处,荒草丛生的败落小径。
踏上小径,走入森林,翻过高山与海,足够勇敢坚定的旅者,会在旅程尽头的荒原里遇到游荡在月夜下的雪原狼。
幽暗狭长的巷道中,琴酒的背影已经快要行至尽头出口。
听见身后的杂乱脚步声,他转过了身,冷淡的抬眸瞥向后方。
月光映在他的银发上,是漫长黑夜里唯一的亮色。他的身影看起来萧瑟又孤独。
姬野凌停下脚步,站定身体,与琴酒隔着一段距离遥遥对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无边的沉默与寂静弥漫在二人之间。
【快点追上去啊。】系统催促他。
夜风乍起,树影婆娑。
姬野凌却没有再前进踏出一步,他张了张口,无声的说道。
“我会拿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我保证。”
他没有发出声音,甚至口型的幅度都很微小。
因为这不是“凌”应该对琴酒说的话,这是姬野凌现在想传递给琴酒的话,借着这具身体。
这句话本不应该说出来,他也不应该追上来,在姬野凌准备好的剧本里。“凌”应该在这时候按照动画组的设定,以为自己被琴酒抛弃了,然后顺理成章地在大阪黑化,回来搞掉朗姆。
但是姬野凌临时改了剧本。在刚才的一瞬间。
就在琴酒抬手抚上他肩膀的一瞬间。
姬野凌忽然想:“去tm的剧本。”
琴酒应该是听不到这句话的,除非他能看懂唇语。所以他只是勾了勾唇像是极轻的笑了一下,见姬野凌并没有追上来的打算后,他抬手压了一下帽檐,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姬野凌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系统也跟着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一人一统的动作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干嘛不追上去,他又听不见你说了些什么。】
[他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表明一个态度。]
【?】
[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也不会走。]
[被冷落了就离开的就不是狗。所谓狗这种生物就是,即使被丢下也会在原地摇着尾巴等你回来找它。]
系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它发现姬野凌就是个魔鬼。他为自己披上了不同的外皮,戏谑地游走人间,不计付出的馈赠人们丰厚的礼物,当人们收下这份礼物,选择同魔鬼建立羁绊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也一并选择了未来的命运。
接受来自魔鬼的礼物,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你是骗琴酒的,你是恶魔吗!你让他以为自己有一件无论如何都会属于他的东西,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有一条完全忠于自己的小狗。】
姬野凌竖起手指按在了系统的嘴上,轻轻嘘了一声,制止了它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音。
[刚才那句话是真的。]
[我会拿回我们失去的全部。这句不是谎言哦。]
【为什么?】系统泪眼朦胧的看向这个没有心的狗骗子。
[因为他手中已经没有其他牌了,因为他选择了我,然后showhand了。那么我就不会让他输。]
如果说朗姆和琴酒之间你来我往的一次次博弈像是一场场赌局,输掉的人就会一点点丢掉自己的筹码,直至输光全部身家。
那么琴酒在现在这个时间线,已经失败了。
在意识到琴酒交出大部分筹码从朗姆手中保住“玫瑰”的那一刻起,姬野凌就知道了他们在这一局中输在哪里了。
纽约暗杀赤井秀一的整场计划,从始至终针对的主要目标都不是赤井秀一,而是琴酒手中的王牌“玫瑰”。
就像是一场回合制牌局游戏。
你知道对家手中有一张一直没有打出来过,但可以奠定本局游戏输赢的王牌。
而你自己手中并没有与这张王牌实力对等的牌。那么想要自己在牌局中占据优势,赢下游戏。你会选择怎么处理那张王牌。
无非就是三种方式。
掠夺,把这张牌化为己用。
封印,双方都不再使用这张牌,将它放到其他牌桌上创造价值。
销毁,两败俱伤,把这张牌撕掉。
朗姆选择了第一种方式,为此他精心策划了一场拙劣的暗杀计划,来抢夺琴酒手中的这场牌。
boss或许确实忌惮赤井秀一,但并没有急切地要求朗姆立刻必须在这一个时间点杀死他,
所以朗姆安排了一场暗杀行动,明面上看是为了暗杀赤井秀一,但这场行动下还隐藏着朗姆自己的目的——玫瑰。
朗姆作为组织行动的总策划,设立了一个拙劣的杀局。
用贝尔摩德勾引着赤井秀一,用琴酒勾引着玫瑰。
【贝尔摩德是怎么回事,贝尔摩德会暴露,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吗?】系统皱起了眉头。
姬野凌简单的解释道。
[不,无论我有没有告诉她,赤井秀一都会提前知道贝尔摩德会易容成银发杀人魔。]
【他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fbi里肯定有酒厂的卧底,朗姆会提前让那名卧底适时的透露出贝尔摩德的存在。否则仅仅凭借一个银发杀人魔,又怎么能够钓出fbi的王牌呢。]
系统恍然大悟,它想起了他们在纽约的时候,fbi是比姬野凌更先一步到达了银发杀人魔的狩猎场地。
【贝尔摩德知道吗?】系统有点好奇这个问题。
[知道吧,毕竟她自己也是一颗棋子,boss的宠爱什么的,难道不是最没用的东西吗?]
姬野凌嘲讽的弯了弯唇。
所以整场行动都是朗姆递到“玫瑰”面前的一个明晃晃的阳谋。它粗糙,拙劣,但是格外好用。
只要玫瑰如传闻中所说,是琴酒的疯犬,那么他就一定会上钩。无论哪一方会下场,朗姆都不会输。
暗杀赤井秀一成功,他就是为boss除掉组织头号近敌的功臣,可以更获boss的信任,地位上力压琴酒一步,皆大欢喜。
暗杀赤井秀一失败,boss偏袒贝尔摩德,失败的责任就会尽数归于“玫瑰”头上,他就可以借此为由把“玫瑰”从琴酒身边调离。
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它也确实成功了。准确的说,从朗姆把猎人的位置指派给琴酒的那一刻起,它就一定会成功。
“玫瑰”不可能让琴酒冒着风险进入fbi活跃的纽约,他一定会先斩后奏的瞒着琴酒主动向上级申请由自己来担任猎人的位置。
朗姆的计策并不是多么高明的谋略与手段,它能凑效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朗姆利用了“玫瑰”对于琴酒的感情。
家人,信任,爱,在意……人们往往会因为这些元素中蕴含的感情而变的强大,也会因为因此而拥有弱点,再也无法无往不胜。
玫瑰咬上了钩,牵动了琴酒这条大鱼。而后自此一发不可收拾,输的一败涂地,输家要向赢家上交筹码。
琴酒向朗姆交出了手上所有在过往赌局中赢下的全部筹码,来保住“玫瑰”这一张会被封印,不能使用的王牌。
他向朗姆让出了自己的利益,与朗姆暂时达成和解,向朗姆低头,将二人之间的关系重新退回到上下级之间。
而朗姆对于玫瑰的要求是,琴酒要将这张王牌暂时封印,不出现在他们二人的牌局中。
这才是姬野凌会被调往大阪的真实原因。他不能留在组织活动的中枢——东京。
上一场赌局随着纽约暗杀计划的实行的尘埃而走向终结,朗姆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琴酒失去所有筹码,而玫瑰被放逐离开东京。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战争就这么结束了,野兽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
从“玫瑰”重新回到东京的那一天起。新一轮的牌局游戏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而琴酒现在手中真正算的上筹码的,只有“玫瑰”这一张牌了。
这一次,朗姆赌的是玫瑰不会再对琴酒一如既往的忠诚。
而琴酒在这一局中赌的是手上唯一的王牌,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自己。
【如果琴酒这一局输了会怎么样。】系统很是担心。
姬野凌语气冷静的客观点明现状。
[那他就满盘皆败,什么都不剩了,再下一局里,他唯一能押上赌桌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系统狠狠哽咽了。
【怎会如此!凌桑,你不会让琴酒输掉的对吧,他不是你的翅膀吗,你们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你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蹭上了琴酒的人气。呜呜呜呜咩。】
姬野凌都对这个三心二意的爬墙羊无语了,它前脚关心赤井秀一会被玩弄,后脚对着诸伏景光嚎啕大哭,现在又开始担心琴酒会不会输的精光。这得是多么博爱的精神啊。
他对系统安抚一般的保证道。
[我不会让琴酒输的,至少在这场赌局中不会。]
[毕竟我可是他仅此一张的王牌,所谓王牌就是有着能在关键时刻决定战局的力量。]
姬野凌打了个响指,示意系统。
[我们该回去了,回到我们的“未来”。]
系统还有点恋恋不舍。
【就这么走了吗?】
姬野凌点了点头。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他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既然是这样,那就该早点回去了。
在自己现在和系统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谈论胜负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还被放在现实时间线里的4d影厅里看电影。旁边还坐着一个披着猫皮的赤井秀一,那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家伙。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琴酒刚才拿枪指着你,是在演戏吗?】系统突然想到了之前抵在姬野凌额头上的那把[伯]莱塔。
它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因为刚才有一瞬间系统确实感受到了琴酒身上散发的杀意。
[不,他是认真的。刚才如果我没有答应,他真的会亲手杀了我。]
[至少我是这么猜测的,因为如果刚才拿枪的人换成我,我会这么做。]
[我们这种人啊,真正拥有的东西不多,所以对待完全属于自己的物品,都会有些偏执呢。]
姬野凌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有些愉悦的轻笑出了声。
【不,只有你,没有其他人,不要随便把别人和你划到一个种类里去。】系统对于姬野凌的说法半点不信,并且强烈唾弃了他给自己找同类的做法。
姬野凌还想再辩驳两句,眼前却闪过了刺眼的白光,系统那个狗东西,已经按了返回程序。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晃动过后,姬野凌的视野缓缓恢复,眼前漆黑一片的影厅里,身下的座位停止了晃动。
电影大屏幕上,正义的超级英雄打败了反派,保护了城市,正在高举双手欢呼。
场地里的灯光啪的一声齐齐亮起,游乐项目的体验到此结束,嘈杂的影厅里,观众纷纷起身向出口走去。
姬野凌有些怔然的坐在椅子上,乍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身边传来了一声担忧的询问。“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还好吗。”
是赤井秀一,披着猫哥皮的赤井秀一。
这道温和的声音一下子把姬野凌扯回了现实之中,让他脚踏实地的感觉到了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之上。
下一秒,姬野凌记仇的想起,在纽约篇里那个只顾着自己抽烟,完全不接他对手戏的冷漠原皮赤井秀一。
怎么,换个限定皮肤,就可以连着性格一起换了是吗?
姬野凌咬牙切齿。
我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昨天的我,你爱搭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