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画着桃花的画，很有意境，画上的桃林一眼望不到头，桃林深处有一双背影，正在林间漫步。
女子一身红衣，飞扬飒爽，男子一身蓝衣，玉树临风。
老者的目光也被引了过去，他一看到画上的身影，整个人便像是陷进去了一般。
仿若又回到五十多年前的那个春日。
她就像是一道霞光，让整片桃林都失了颜色。
“姑娘要不换一幅……”旁边老仆提醒。
“不用，难得她喜欢。”老者却说道。
云倾也看出了主人的不舍，“要不我还是换一幅吧。”
她也只是单纯的喜欢这幅画上的意境，还有那个红衣女子而已。
“不用了，难得你喜欢，说明你们有缘。”老者吩咐老仆将画取下来。
老仆暗叹一声，但还是去取了。
云倾看着老者，“可它是你的挚爱。”
“是挚爱，但非画作。”
而是画中人。
老者说到这里，忽然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方才他一直没有仔细看，这毕竟有些唐突，此刻仔细看时，他才发现，这小姑娘竟然跟她……很像！
“别说，你和她还真像。”
云倾：“……”
倒也不必。
老仆闻言，也不由仔细端详了一下云倾。
他们俩都是老眼昏花，一般看人也只看个大概，能认出对方身份就行。
此刻这一打量，也发现了，“还确实挺像。”
云倾笑笑，“那她一定很美！”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多少都有点相似。
老者哈哈一笑，“这性子也像。”
云倾闭嘴了。
离开前，老仆又将一枚玉佩塞进云倾手里。
“这太贵重了……”
云倾不肯收，这一收下，又是牵扯不断了。
“姑娘收下吧。”老仆向屋里看了眼，“姑娘跟已故老夫人当真很像，这可能就是缘分吧，便当是留个念想了。”
云倾一点也不想留这念想，她只想好好睡觉。
老仆又道：“不瞒姑娘，老爷自从去年冬天生了一场病后，精神便越发不济了，时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他自己大约也感觉到了，心里总念着这片桃林。我猜他是想从这里走，指望着到下面还能够见到。”
云倾：“……”
别说了。
她收下。
说起老者的身体，云倾说道：“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再加上忧思过度，我回去配点药给他送来。”
她刚才怕老人呛了水，扶他时特意把了一下他的脉。
“姑娘还懂医术？”老仆有些惊诧。
“一点点。”
老仆哀叹一声，“唉！老夫人生前也懂医术。”
云倾不想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她怕是就要成老夫人转世了。
向老仆告辞后，她便拿着东西离开了。
……
王思明在女学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云倾。
这让他很是不悦，就连李知府都不敢让他等这么久。
李嫣再次让人去云倾院子里找了一下，但还是没人。
王思明冷“哼”一声，表情越发沉郁，怒道：“整天没个规矩，就知道到处乱跑，还让你为她如此操心。”
“谁叫她是我妹妹呢，虽说不是亲的，但到底有些情分。”李嫣无奈，又问：“那嫣儿在信上与大少爷所说之事……”
王思明原本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那小乞丐虽然不是李府真正的小姐，但她的姿色却是不可否认的。
放在房里做个侍妾，倒也不错。
“此事再说吧。”王思明等半天没见到人，有些不高兴，“若她依旧毫无长进，我也帮不了她。”
在他看来，自己这完全就是在施舍对方。
若对方不能让他满意，讨得他的欢心，他便是连施舍都不屑给。
柳州城想嫁她的大家闺秀多得是。
也要看他愿不愿给她这个福分。
翌日。
女学正式开始授课。
上午第一堂课是孙夫子的诗集课《花月集》。
一屋子的大小姐都不是来听课的，一个个听得昏昏欲睡，一点精神也没有。
云倾最狠。
她选了最后面最角落的一个位置，直接趴在那睡着了。
叶思柔向角落位置看了眼，忽然起身：“夫子，我想和一位学生斗诗。”
斗诗，也叫以文会友，这在课堂上是被允许的，甚至在很多宴会上，此乃一件雅事。
但叶思柔说的斗诗，无疑是一场争斗。
夫子也知众人无心听课，见这会大家来了精神，便放下手中的书。
“你要与何人斗诗？”
叶思柔伸手一指角落里睡得正香的人，“她。”
孙夫子还不认识云顷，眯着眼看过去，“这位学生是？”
“她叫李妙。”叶思柔说道。
“噢，”孙夫子缓缓点头，叫了声：“李妙。”
角落里的人还在睡着，毫无反应。
孙夫子：“……”
睡得还挺香！
“李妙！”
孙夫子又叫了声，他声音苍老，语调不高。
果然，人还没醒。
“果然是个草包。”
周围纷纷传来嘲讽的声音，一个个面露轻蔑。
现在众人大致可以猜到，这草包的入学文书是哪来的了。
八成是她靠着色相，让景公子给她弄来的。
毕竟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景公子是陈院长的关门弟子。
不过，出卖色相的事，向来不能长久，过不了多久，景公子定会厌弃她。
孙夫子还要再叫，叶思柔直接拿起书案上的笔，向角落里扔去。
笔上沾了墨，恰好砸在云倾的胳膊上。
黑了一块。
那边终于抬起头，看了眼落在书案上的笔，直接拿起来，指尖轻轻一捏，折断了。
“咔嚓。”
“你……”
叶思柔恼了。
“李妙，”孙夫子见人终于醒了，说道：“叶小姐想与你斗诗，你可愿意？”
云倾看都没看叶思柔，拒绝得干脆，“不愿意，”
叶思柔还在为笔的事生气，闻言讥讽道：“怎么，怕了？”
云倾：“她不配。”
叶思柔一脸恼恨，敢说她不配？她的才学虽不敢和李嫣相比，但在这一众官宦小姐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
“是你不敢吧？”叶思柔冷嘲热讽，“只怕有些人别说是作诗了，便是连背都背不上来吧。”
“想斗诗？”云倾态度忽然一转，“可以，一千两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