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说“家”这个字，心里甜甜的又涩涩的，水樱都快红了眼眶。白亦辰扶着素浅歌上马车，眉宇间尽是柔情，羡煞旁人。他们俩进马车后，水樱就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一路向辰王府驶去。烟语楼附近看看到那一幕的人都在感叹，辰王爷与侧王妃伉俪情深，引得无数人羡慕不已。王府恢复成以前那样只有素浅歌一名女眷的日子了，香轩苑里不再只有素浅歌一人秉烛绣花，房间里多了一个俏丽的身影陪伴。添了一份欢声笑语，香轩苑不再死气沉沉，白亦辰经常来香轩苑，有时从下早朝开始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朝。他还让人在院子里挂了秋千。他听素浅歌讲过在回曷族的事，便偷偷给她挂了秋千，让她惊喜了一番。但白亦辰也有忙的时候，这大半年他先是赋闲在家，然后为了找素浅歌，又耽搁了几个月的时间，也就一直没有上朝，最近上朝，便多了许多事务，但他依旧抽时间来看素浅歌，并让水樱严格监督她喝药，并准备了不少和各种糕点。“小姐这次回来后，王爷恨不得天天上早朝都带上你呢。王妃被回曷乱党抓去的时候，王爷都快急晕了，皇上知道后，看王爷这样天天过不安稳，便派人帮忙去找。现在王妃终于回来了。”

“皇上？”

素浅歌突然想起这个男人，她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有些事，她得抽时间去解决。“是啊，皇上担心王爷伤了身体，便派了很多人出去，这才知道王妃在回曷。”

她轻笑一声，带了点嘲讽，水樱奇怪地看着她，她不抬头，道：“有些事，不是别人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旁人无法看出来。每个人在想做一件事又无法做的时候，都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有时候是刻意的，有时候是在不经意间。”

水樱疑惑，小姐又开始说这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了，难道她是说皇上担心王爷的健康只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而用的理由？那么皇上想做的事......是找小姐？！“水樱啊，还是学聪明点好，不然以后被害了都不知道。”

素浅歌浅笑着摸摸她的头。“有小姐在，我不怕。”

“梓云聪明吗？”

素浅歌突然问。水樱愣了一下，说：“梓云姐姐很聪明。”

“可她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一直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渐渐没了气息，无能为力。”

素浅歌说：“水樱，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因为我，司滟、明霆、梓云和冰儿都没了，我还杀了两个陌生男人、回曷大将拉裔、回曷勇士余图和另一个将领。”

她闭上双眸，，脸色发白靠在椅子上。“哇！原来拉裔是小姐杀的啊，真厉害呢！”

水樱想象着素浅歌雄姿英发的样子，一脸向往，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也不像在回曷族的那个丫鬟，知道自己杀人后就躲得远远的。“不像我，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

她苦恼地耷拉着脑袋。素浅歌轻笑出声，“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可以学的。”

“真的？”

她眼睛发亮。“是啊，去找墨管家，挤出点眼泪来他就会答应你了。”

“我这就去试试！”

“听说水樱最近缠墨影缠得紧呢，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跟着墨影身后，像是被墨影欺压的小跟班。”

白亦辰一进香轩苑就笑着说起这事来，“水樱会找上墨影，定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吧。”

当事人素浅歌不以为意，开口说的便是另外一件是：“亦辰，不如我搬回小筑吧，挺想念那儿的。”

“你不会害怕吗？”

他还记得素浅歌见到水就瑟瑟发抖的样子。“可不能一直逃避，不然以后见到水不直接晕过去？”

她看了他一眼，摘下耳环，“今天就像搬进去。”

“好，你想怎么就怎么。”

白亦辰唤来人将素浅歌的东西都抬回小筑，连同当初从小筑带出来的镜子也一并放到了小筑原来的地方。下人在搬东西的时候有一样东西从一个小厮的怀里掉出来了，发出清脆的响声，散落一地，他刚准备蹲下捡起，就被白亦辰先下手了。她差点忘记，这檀木盒子，是西门钺送的那个。他将地上掉落的耳环钗子和碎掉的玉簪都放进坏了锁的盒子里，走到栏杆处脸色有些变化的素浅歌的身边。“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

白亦辰一手拿着檀木盒一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个浑身碧透的玉簪，上面雕刻着一只鸟，细细观察可以发现它和黄莺非常相似。“这簪子，是送美人的。”

他勾唇一笑，随手将檀木盒放在她手上，把她发间的那只簪子取下，长发散落。他走到她背后，轻轻为她绾起长发，插上手中拿的碧玉簪。“这簪子，非常漂亮，比较特别。”

她看着水中的倒影，眨眨眼。“就是想你一定会喜欢，才买来的，我是一眼相中了它。”

他将刚才取下的簪子放到她手里，那个檀木盒子上。被取下的簪子比较旧了，不像最初时那样有光彩，反而显得暗淡，她看着他，突然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湖中，“噗通”一声，一阵涟漪，檀木盒子和簪子深入湖底，“已经有了头上的簪子，那些也没有用了。”

他十分讶异于她的举动，“改天我再给你买钗子，耳环。”

“嗯。”

湖面上的涟漪平息，她心里的某些东西也平息了下来。这夜白亦辰没有来，水樱在素浅歌的房门外守着，时刻关注周围的情况。一身夜行衣的素浅歌已经迅速潜入了皇宫，直往西门钺的御书房。书房外的程公公只觉一阵风过，书房的门竟然被推开了，看过去时，就见一名蒙面女子站在里面，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寒冰，眸中宛如深潭，在幽静的夜里让人有些莫名的颤抖。他赶紧掩上门，走到不远处候着。“你，回来了？”

西门钺想了半天，才开口。她没有顺着他的话说，淡淡地看着他，有些忧伤，“西门钺，这个任务完成后，我想归隐山林，不再踏入尘世一步。”

他平和的脸色立刻变了，“你是想与他双宿双飞？”

她呼吸一窒，“我只是想，任务完成了，一个人离开，离开这个地方。只要你答应，放过我。”

“你不想再见到我？”

他声音非常平缓，连自己也有些意外。“只是觉得在这喧嚣的地方已经待够了。西门钺，答应我，只要我拿到那东西，你就要放我走。”

“这需要一个过程。你如今是白亦辰的王妃，若要离开，必须让他休了你，或者他死，你就能获得自由身。最初的计划，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我的地位有威胁的人，你要知道，那是白亦辰的结局，不要动情。”

“若是他想以兵符换取自由，你同意吗？”

“我说了......”“他不爱你的龙椅！”

她打断他的话，直视他。“素浅歌......”“西门钺，你的野心越爱越大，这天下都满足不了你吗？你究竟还要害死多少人？”

她眸中水光流连，目光有些悲戚，“你知不知道如今的你很可怕？要是你没了人制约，会不会成暴君？”

她直言不讳。西门钺紧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面色难看，最后妥协，无可奈何：“浅歌......”素浅歌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匿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已经戌时，她怕在书房写折子的白亦辰会突然来小筑，于是赶紧回去。到门外的时候，发现水樱不在，两间房都是一片漆黑，她推开门，透过月光，看见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她泰然自若，早料到了他会在里面。他面无表情坐在桌旁喝着凉透的茶，一声不吭。“亦辰，将那害人的东西给他吧，之后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她扯下面巾，快步走到白亦辰面前，抓着他的手臂，乞求地看着他，像一只急切想逃出牢笼的鸟。他缓缓抬头，看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她没有看见。他站起身，拉下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走出小筑。浅歌，为什么我无法在你心里看到我。白亦辰与素浅歌关系冷下来了，但还不至于很僵硬，只是没有了以前的热情。他不再是一下朝就往小筑跑，不再是十天内有七八天都在小筑休息，不再是一见了她就嘘寒问暖，不再是和她在一起时就将她抱进怀里。这只是比较细微的变化，身为素浅歌的贴身侍女的水樱倒是看得非常明了。“水樱，我们回烟语楼看看吧，没了你在烟语楼，曹妈妈一定忙坏了。”

素浅歌看向一旁惦记着墨影前几天所教的几招，盯着地面正发呆，听素浅歌这么一说，赶紧回神，抹了抹差点流出口水的嘴角，“好的，小姐。”

“你的三脚猫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托小姐的福，学了点皮毛了。”

“嗯，那就好。”

素浅歌起身，水樱立刻伺候她换衣。素浅歌知道这三脚猫的功夫在外面倒能应付应付，只是若遇到人多的时候或真正习武之人，就难对付了，不过，水樱也不会惹祸，不会得罪什么人，那些应该不用担心吧。墨影看见水樱迎面走来，刚准备转身就躲开的。仔细一看，素浅歌也在，看她们的样子是要出门？“王妃。”

墨影颔首唤了声。她轻“嗯”了一声，“我和水樱打算回烟语楼看看。”

他刚准备问需要几个人更随，可一想到她的性子，定是一个都不要，因此就没有问了，“那王妃一路走好。”

水樱笑着看向他：“墨管家，回来后记得看看我练得怎么样。”

他忙点头，不管她说什么，只管点头就行，不然就又要被缠了。“水樱，墨管家有时也非常忙的，总不能一直麻烦别人，有时间我帮你看看。”

“好啊好啊，那我们赶紧去烟语楼，回来后就帮我看看我的三脚猫功夫！”

她淡淡地笑着，看水樱蹦蹦跳跳出了大门，向自己招手：“小姐，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好巧不巧，还没有到烟语楼，就在过巷子的时候碰到了一位熟人，水樱不认识，因此打算拉着素浅歌与那人擦肩而过，素浅歌也想装作不认识，可那人挡在了面前，“哟！我说这谁呢，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水樱一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人，立刻暴跳瞪起眼睛：“你是谁呢！”

“我？你又是谁？是她选的贴身侍女？那你可要小心了，这女人可危险了，小心有一天死在她手里都不知道。”

“敏桃！”

素浅歌呵斥那人。那人就是之前被赶出王府的敏桃，一直心怀怨恨，上次听说素浅歌不见了她乐开了花，没想素浅歌现在又回来了，并且还是王爷带着那么多人迎回来的。敏桃可低估了水樱，没想到水樱竟然给了她一巴掌，“谁让你说我小姐坏话呢，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羡慕嫉妒我小姐啊？”

这气势，和梓云像极了，就只是没有梓云那样伶牙俐齿。素浅歌也震惊了，水樱也有这样的爆发力。“水樱，她就是之前伺候过我的丫鬟，梓云不在的时候香轩苑一直是她打扫，可是她最后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王爷，就被赶出了府。”

她后面的话说得非常缓慢，看着敏桃，眼中尽是讽刺。“你......素浅歌，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呢？那天在香轩苑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你那孩子怎么掉的，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被赶出来！”

听到她说孩子的事，素浅歌的脸色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现在又传白了。水樱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把敏桃一推：“你是不是还想要一耳光啊？”

敏桃恶狠狠地瞪着她，捂着自己刚才被她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