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迟到总是不好的。李亮这才起床。他们便一起去了洗漱间，一排水龙头下是用砖块堆砌起的长形水池。李亮接了杯水喝了大口进去但水一直留在口腔里，他实在口渴夜里他就想找些水喝但是却找不到水喝甚至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已经将盛有开水的杯子端到嘴巴下但是太烫无法喝下去。他现在终于是如在沙漠中找到了水源但是他是固执的以至于不肯喝生水的；如不食“周栗”般的倔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控制着不将这一口水咽下。他将挤有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随便刷了几下吐出便草草了事。冠登一直用眼睛瞥视着他对他的行为甚是不解：“你怎么这样刷牙？怎么不将水吐出再刷。”

李亮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怪他多事反而觉得他直爽的可爱。他只是一笑：“走，吃饭去吧。”

餐厅中的人并不多，后来李亮才知道原来早上厂外亦有人卖早点且种类较多。许多人到那里买了些东西可以边走边吃甚至吃完也恰好到了厂里或者干脆带到车间去吃。后来李亮亦是深深爱上了厂门外的一种小吃：手抓饼。早饭李亮因没胃口只喝了两碗稀饭和两碗豆浆，这时口渴方得以止住，冠登另外要了份蛋炒饭尽管他吃后说是剩饭。彭少却说：“你不是外行吗？蛋炒饭不都是用剩米饭做的吗？”

而大海大斌整个上午都在宿舍睡觉。终于他们来到了车间，在外间换了拖鞋便进入，时杨莹莹她们已在那里。李亮便道：“怎么你们来的这样早？”

她说：“我们也只是刚到。”

他便不说话用眼睛打量着这陌生的地方。车间非流水线作业但车间很大，远远的望去最后面的门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共有六排工作台，每排又并排放着两架机器。7点整，昨日那开会的主任来了。今日的她看起来一脸严肃——这也许是她在他们面前树立威信的绝佳机会。“很好，你们都到齐了。下面给你们分配一下组别。”

他们最终被分派在不同的组里。李亮被分至6组，组长是一位富态且有思想的女人。当厂长将李亮带过去并向她介绍到：“这也是你们老乡‘安徽人’。”

她一笑：“天下人民本一家。”

她又问李亮可会电机？李亮摇头。她便将他带至一个脸长似排球般圆圆的女生面前，尽管她用头发遮盖了半边脸：“他是新手你多教教他。”

说完便转身离开。李亮坐到机器旁，陌生的的人，陌生的机器；整个陌生的世界。他只有对着那台白色的机器发呆。“你坐到那边。”

她的声音从那粗短的脖子里发出果然是浑厚。她一指自己左边的位置。于是他便坐到她旁边。“机子里有没有线？”

她勾着头看了一下，“好吧，有。”

有从地上捡拾起一块破布头来：“你自己在上面练习吧。”

好似母亲在和面弄饼而小孩总是吵嚷着要参与，她便拽下一块给他：“呶，你去玩吧。”

他并未说话只是乖乖的坐到那里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摆弄了一会转头看她但自己的机器却是不像她的那般运转发出哒哒嗤嗤的声响。“这个要怎么弄啊？”

他终于忍不住的问她。她只是无奈的转过头来因李亮打乱她的节奏而有些不满。“哎呦，你自己弄就是了。”

他看到她的不耐烦只悠悠的说：“我以前真没用过这个。”

她这才似记忆起组长的话来。她便详细的教他如何使用机器来。她告诉他什么是面线什么是底线（此底线非人生的底线），如何安装它。她把梭心从梭壳中拿出又装回去：“看到了吗？听到啪的一声便可以了。”

“上面的线是这样穿的，”她从线架上拉下一段线经夹线器，挑线杆最后穿到机针孔里。”

李亮的眼睛随着她的手指时而上是而下，又尽量认真的听以不错过任何一字一句，但很快他觉得有些糊涂了。她又低下头指着李亮的脚下说：“踏板是控制速度踩到底速度最高。”

她侧着头又想了想欲言又止却又说：“好了，你自己练习吧！”

李亮一踩踏板果然机器便转动起来，针似麻雀啄食一般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终于看到破布上整齐细密的针脚。他忽觉得简单但是却有意思。他像个孩子兀自玩起来。但是没多久他又发现好像又有了问题，刚刚反正两面都有线但现在却一面无线，他只得又请教她。她还是有些不大情愿的看了看：“没底线啦，省着点用。”

说完自己又换好了底线。整个上午他便是在疑惑与尝试中缓慢度过，期间组长来了一次那时李亮已会操作只是还不太熟练。组长到他身边让他起来：“我操作你看一下。”

她用手一撸紫色缎状长裙便坐下来。李亮见她不慌不忙的用手推动着那片碎布只是针脚更加均匀似用刻度尺也无法测量出有分毫偏差。她又拿出笔来在布上画了两个图形来。“好的针按照图的形状走，就这样练习吧。”

说完又起身走了。但是李亮还是在探索中进步，下午他终于开始正式工作；他再也不用摆弄那团面他自己也可以做饼了，他有些兴奋和激动。旁边的那个苹果脸女人也让他尝试去做她自己的那道工序：将两块外面是皮革里面是呢绒的布料缝制在一起，李亮觉得它是衣服中腋下省的部分。而要求只是走一条直线，这个对于练习了一个上午的他来说也并无太大困难。她给了李亮一件让他试试，李亮小心翼翼的并细致的控制好速度，他不敢大意以免出现丝毫偏差。他将自己缝制的一件递于她。她将李亮缝制的衣服拿过来看了下：“恩，还行吧！就这样弄吧。”

于是他从她的负担终于变成了她的帮手，她这才没了开始的不耐烦她竟主动和她聊起天来，尽管她一直是低着头忙着手里的活计。“你也是安徽人？”

“恩”李亮回答。“你呢？”

李亮又问她道：“我也是，我是安徽亳州。”

“哦，我知道。”

李亮便把从书上看到的有关那里的东西拿出来说：“那是曹操，华佗的故乡啊。”

“恩，还有古井酒，我还在那个大酒坛子旁照了照片。”

短短的话让她已觉得他与自己亲近了些，毕竟他对自己的家乡像一个同乡般清楚。陌生的人因聊天而不再感觉陌生，而聊天又能使两个陌生的人不再陌生。他们的谈话开始多了起来，也少了顾忌甚至她都忘记抽检李亮缝制的衣服了。而他也放松甚至胆子也大了起来不似开始时的畏手畏脚。她告诉李亮自己的男朋友在北京。“他在一家房地产上班，他刚大学毕业就到那里；现在是一个部门的经理。”

他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他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过去？”

“当然过去，明年就到那里去。”

但是有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李亮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没什么保障，虽说不出但感觉即使如此。他是个直爽的毫无心机的人，肠子也是直的，所以他向她说了自己的看法。“你什么意思？你说我的男友会抛弃我？你凭什么这样说他？又凭什么这样说我？你这样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想干嘛？”

她突然间疯狂了。李亮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彻底问懵了，他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心直口快来。他才意识到他们还只是陌生人，但是她的诘问还没有停止。“你干嘛这样说呢？”

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她在没有得到他满意的解释后竟关了机器电源趴在上面呜呜的哭起来。他这才彻底懵了。但他始终认为一个部门经理总不会留恋一个长着排球脸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