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起吧。”南瑾淡声开口。
“是!”众人齐声应道,这才起身回到了座位,但一个个都坐得端正,好像学堂里准备接受夫子考核的学生。
南瑾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阶,看都没看王太后那颇为宽敞的椅子,只侧过头对一边的内监道:“去给本将搬把椅子。”
被盯上的内监身子一抖,看了眼王太后,不知该去还是不该去,他谁都得罪不起啊!
王太后和皇帝的脸色掩饰不了的难看,却没有爆发,因为多的是想要服其劳的腿子。
在短短三年内爬上丞相之位的郑丞相站出身义正言辞地说道:“南将军,你此举怕是不妥。”
南瑾回身看向下面那个大腹便便,双眼浑浊的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是?”
郑成一哽,在那清透淡漠的眼神下,突然就心虚了起来。
“本,本官乃黎国丞相。”
南瑾侧身扫了一眼皇帝和王太后,那眼中的讶异看得他们一阵难堪,好像在无声地说着他们眼神真差劲。
南瑾没管高台上的两人是何心思,只是再次看向台下那所谓的丞相,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
“先帝将黎国托付于本将时曾言,特许本将参与二品以上官员的任命及侯爵以上爵位的批准,丞相之位位居一品,本将怎么未曾收到郑丞相的任命书?”
一番话下来,台下众人坐得更端正了,郑成却已经冒了一身冷汗,腿肚子止不住地发抖。王太后的脸色也是一白,她不该示意郑成发难南瑾的,这么多年南瑾只是不管事,但不代表她好惹啊,郑成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本官,本官……”郑成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皇帝却趁王太后不备,直接爆发了。
“大胆南瑾,郑成丞相一职是朕亲自批准的,难不成非得经过你手,朕连任命个官员的权利也没有?”
见此,台下的众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南瑾闻言神色怪异地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自然有任命官员的权利,不然本将这么些年就不会只插手郑丞相这一件事了,只是本将也想再确认一下,这人真是陛下亲自任命的?”
皇帝脸色阴沉地说道:“难不成南将军还想质疑不成,郑成乃朕与母后亲自考核过的,他能力出众,体察民心,朕与母后甚是满意。”
听了这话,南瑾神色更为怪异了,王太后见了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果不其然,南瑾指着台下的郑成,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理解。
“什么时候南狄人都能做我黎国的丞相了,陛下和太后这么不记仇的吗?”
南瑾的话犹如惊雷炸响在殿内,皇帝和王太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郑成,台下的众人也顾不得害怕了,一个个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眼。
“怎,怎么可能……”
南狄和北虏于黎国可是有灭国之仇的,南将军虽然将北虏驱逐出黎国了,南狄却还占着黎国的一半疆土,如果郑成真是南狄人的话,那他们就都是个笑话!
再细细看去,郑成虽然和黎国人长得很相似,但过高的脑门,常年湿红的面庞以及虽胖但矮的身躯,越看越符合南狄人的特色。
像是想到什么,礼部尚书起身朝皇帝问道:“陛下,你曾说郑大人有丰富的地方治理经验,您能确定他的身份吗?”
皇帝的脸色更白了,因为他并未做过详细的核查,也知道南瑾不会无的放矢,所以……郑成可能真是南狄人!
该死的,居然敢阴他!
郑成自知事情败露,他突然朝高台上的皇帝大声喊道:“黎国陛下,虽然我今日逃不过了,但您与我皇的交易仍然奏效,南瑾不除,皇权难安,这事我皇会替陛下办成的!”
说完,他就要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但南瑾的速度更快。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如一阵风来到了郑成身边,一气呵成地卸了他的下巴,折了手腕脚腕。
“嗬嗬!”痛苦的声音从郑成喉咙传出,眼泪口水一起流下。
众人看到这么惨的原丞相大人才如梦惊醒。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郑成突然承认身份,还暗指皇帝和南狄合作想要置南将军于死地,然后他就试图自杀,却被南将军及时制止,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还不知有没有五个呼吸的时间。
而他们也再次见识了南将军的手段,她盯上的人居然求死都不能。
而高台上的皇帝已经面无人色,王太后也紧紧攥着帕子,一脸警惕,好像很害怕南瑾会当场就对他们做些什么。
南瑾将郑成扔到一边,抬眼看向皇帝,语气莫测地问道:“这个细作说陛下与南狄皇帝合作想要除掉本将?”
“朕,朕没有……”皇帝恐惧地喊道,微闪的眼神说明他没说实话。
南瑾一脚踩在郑成的背上,像是完全没听到脚下之人的惨叫一般,看着皇帝轻笑道:“本将自然相信陛下不会做那亡国的事情,不然本将也不介意依先帝所托……换个皇帝!”
皇帝和王太后的脸白得毫无人色,皇帝究竟道行低了些,已经恐惧得说不出话了,王太后还僵硬着笑脸打圆场。
“南将军言重了,陛下一心为国,众位爱卿和百姓都看在眼里,这次也只是被这小人蒙骗……”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南瑾看着两人道:“陛下确实有任命官员的权利,只是这眼神却不太好,所以本将认为陛下身边还是需要一位良师教导,不然若是再发生许以细作高位的事情,本将也不用再去北境忙活了,就在家里等着国破就成,太后觉得呢?”
王太后精心养护的指甲断裂在帕子中,却不得不扬起一抹笑道:“南将军说的是,不知您可有属意之人?”
她恨呐,她明明是黎国最尊贵的女人,她儿子是黎国最尊贵的帝王,却全被这个杀神踩在脚底下。
可再恨,此时又能如何呢,兵权在南瑾手里,威望在她身上,先帝又许了她那么多特权,甚至她一声令下,自己做了皇帝怕是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所以王太后只能隐忍徐徐图之。
听到王太后这么问,南瑾转身看向装鹌鹑的一众大臣,意味不明地问道:“诸位是我黎国的肱股之臣,不知你们觉得谁有资格当陛下的良师呢?”
一众大臣顿时汗毛倒竖,心里叫苦不迭,火怎么又烧到他们身上了?
偷偷对视了几眼之后,所有大臣一齐起身朝陛下行礼道:“臣等以为南将军最为合适。”
皇帝脸色都泛青了。
南瑾一脸惭愧,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先帝虽将陛下托付于本将,但本将既不比陛下年长,身份又不够高,怎当得帝师一职?”
大臣们忍不住眼角抽搐,咬咬牙道:“南将军过谦了,您虽才双十年华,在本朝却是最为德高望重之人,所以完全当得了这一职位,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身份确实得往上提一提。”
南瑾思索一番,觉得这位大臣说的在理,便道:“既然诸位如此看重本将,本将为了黎国的国泰民安就不推辞了,只是这提身份之事还是得陛下定夺。”
“这是自然,南将军深明大义我等佩服。”大臣们拍完马屁后就立即回位子坐下了,唉,这工具人真不好当啊。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眼看就要厥过去,王太后压着他的手,强撑着仪态起身道:“哀家觉得诸位大臣说的在理,只是南将军在武将一途的官职已是升无可升,陛下之前就和哀家说过,以南将军之才,该许以摄政王之位,不知南将军意下如何?”
南瑾眸色微动,躬身行礼道:“本将幸得陛下和太后赏识,定不会辜负诸位的期望,任何妄图动摇我黎国根基的,本王……立斩不怠!”最后的四个字南瑾是直视着王太后的眼睛说的,王太后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成了那利刃一般视线下的亡魂。
众人见事情定了,连忙起身向南瑾以及皇帝太后道贺,声称有了摄政王的辅佐,黎国一定会越来越好。
王太后的脸色也有些撑不住了,瞥到之前南瑾让拿凳子的内监,一下就有了出气筒。
“还不去给摄政王殿下搬椅子!”
“是是,奴才这就去!”内监心里叫苦,忙不迭地就要去搬椅子,却被南瑾制止了。
“本王就不坐了,这细作本王要连夜审问,”说着她侧身看向大臣们,少有的温和道:“本王不知道细作一事是不是个例,所以这段时间怕是会多加叨扰诸位大人了,还请见谅。”
大臣们皮一紧,忙道应该的,心里有鬼的已经低垂着头一脸惨白。
南瑾又向台上的皇帝和太后行了一礼后,就提起郑成出了华韵殿,众人看着没有南瑾的大殿陷入了恍惚。
从她进来到出去,也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丞相就成了细作,她成了摄政王,而在场的众人都成了细作的可能对象。
总而言之,短短一刻钟,就什么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