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又送我东西做什么?”
许轶知道顾白彦是故意在这条路上让他看见的,自然也不愿意随了他的意和凌昭闹或是心存芥蒂。
更何况,真论起来,凌昭小时候答应要娶的人,是他才对。
“我觉得你会喜欢。”
他们逛到御湖边,支使了姚蕴和白公公去拿喂鱼的东西。
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站在一起。
湖光水波,两身青衣。
“凌昭,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答应过要娶一个人?”
凌昭有些茫然,“有吗?”
许轶挑了挑眉,“不是说这里的凌昭,是你。”
现代?
凌昭更加懵了,“现代我怎么可能说要娶人啊……嗯?”
她动作一僵,眼睛慢慢瞪大,“你不会……可是……”
男子转身,对着眼睛圆睁的少女,笑得了然,“你若是想不起来,那可真就是没良心极了。”
“可是……那是个……女孩子呀……”
许轶生得一双极锋利单薄的眼皮,线条流畅修长,像是一片竹叶,此刻含笑凝视着她,带着一抹调侃的笑意,让凌昭有些心慌。
“难不成你还真想娶一个女孩子?”许轶俯视着她,步步紧逼。
凌昭迟疑了一瞬,仅仅是一瞬间,就让许轶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迟疑着问道,“所以你真的,是喜欢女子?”
凌昭顿了顿,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我喜欢一个人,和性别无关,只是喜欢一个单独的个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性别,都没关系。”
许轶觉得心头堵得慌,喉头动了动,“凌昭,别给我来这一套,是你小时候答应要娶我的。”
凌昭如遭雷击,愣在原地,“那个小女孩真的是你?不是你妹妹,你姐姐?”
许轶磨了磨后槽牙,“那你小时候也没告诉我你是个女孩啊!还有,我是独生子女,上哪来的姐姐妹妹,凌昭,你别忘了,是你爹把你领到我妈家的!”
“可是……你小时候怎么会留长头发!”
“你小时候还剪短头发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凌昭泄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额头。
“居然是你……”
凌昭年幼时父母外出创业,扔在老宅被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轻视,一次因为堂弟有的东西她没有,她想要,哭闹之时被奶奶推下了楼梯。
自此凌昭被父亲送进了一个朋友家借住了一个暑假。
那时候的凌昭被母亲打扮成了小男孩的模样,言行举止都被要求不许像个小姑娘,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
而在那个暑假,她遇到了那个腼腆又好看的小姑娘,她以为自己被抛弃寄人篱下偷偷躲起来哭泣的时候,小姑娘会给她吃糖安慰她,也会把她所有的玩具都分享给凌昭。
那时候的凌昭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想要把那个小姑娘娶回家。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再也没见过。
“怎么会是你啊。”凌昭抬手捂住了脸,声音像是哭又像是笑。
她没想到,自己童年的白月光,和高中时候一见钟情的白月光,会是同一个人。
“我,因为早产不足月,所以从小瘦弱,算命的说把我当成女孩子养到七岁,之后就会健壮起来。”许轶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伸手拿下凌昭挡住脸的手。
“我也没有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完娶我之后就再也不认识我了。”
凌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双手合十,“不是这样的,我也没想到你……剪头发和不剪头发差距真的很大的。”
许轶气笑了,“咱俩,小学一个二班一个一班,一个暑假过去我剪了个头发你就彻底不认识我了,整整六年啊,你愣是一次没认出来我。”
她无辜地瞪着一双朦胧的桃花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可我现在还是娶你了啊,你看,我该娶的人,还是娶回来了。”
凌昭伸手,小心翼翼去勾他的小指头。
许轶顺从地给她牵住了,低头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我憋了许多年了,你说你,我很难认?”
他弯下腰,逼近她,声音低沉,“看着我,看清楚了吗?我这张脸,很大众?”
凌昭摇了摇头。
“很不容易被记住?”
凌昭用力摇了摇头。
“现在记住了吗?”
凌昭用力点点头。
许轶直起腰,满意了。
他转过身,去看波光粼粼的湖面,有红鲤在水边游动。
“你的脸,七年没见,我也没有忘记。”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轻得像夏天的一缕风,带着炙热的温度,轻轻刮过他的耳朵。
许轶觉得自己耳膜被一只毛绒绒的猫头给顶开了,痒得厉害。
他攥着早已被他摸出温度的玉簪,觉得自己完了。
凌昭从不说情话。
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极了情话。
他就这样被这个吝啬又倔强的人扯进爱河之中,不能自救。
“凌昭。”
“什么?”
“如果我们没有来这里,你还会……”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姚蕴打断了。
“殿下,皇太女急召,出事儿了。”
凌昭脸色一变,原本笑着的桃花眼此刻阴寒密布,“什么事儿?”
“……这事儿真不能在这里说。”
凌昭嘴角的弧度彻底收敛拉平,深深看了一眼许轶,“你陪着元君,好好的。”
许轶点点头,“你放心去,别忘记答应我的。”
“什么?”凌昭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了许轶指的是那晚的事,“知道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许轶松了一口气,眼神柔和了下来,“去吧,昭昭。”
他看着凌昭离去的背影,终于目露担忧。
“小郎君莫要担心,”白公公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前,“殿下胸有沟壑,一切事宜都能妥善应对的。”
许轶摇头,“我只是觉得,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