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带着熬了两个通宵的苍白面容出现了皇帝和太女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将查出来的一切事宜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
淮南王和西北勾结是早在十几年前被皇帝派去冬日督军之时,而如今的兰州卫总兵秦思,就是淮南王一手扶持上去的后手。
西北军四大姓根深蒂固,忠心耿耿,淮南王一时之间无法以利诱之,便打算逃往西北之后再徐徐图之。
淮南王世女期间为了调查西北的局势,也曾经在西北待过一段时间。
只是凌云死的早,她的心腹也大多战死,活着的只知道除去兰州卫外,西北处还有一个将领,与凌云来往密切。
自西北而来的,都是秦思的嫡系私兵,一共八百人,其中或许就有那位将领的人。
“这秦思是留不得了,阿昭,你倒是说说看,那个藏在背后的将领,会是谁呢?”
凌昭垂眸,“儿臣对西部将领知之甚少,实在是说不出个人名儿啊。”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好啊,既然不了解,那就去看看,那就都了解了。”
凌昭闻言,立即垮了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太女。
太女接收到了凌昭的求助,忙开口准备打一个圆场。
“你不用替她说话,从京城快马加鞭,到兰州,要多久你知道吗?”
凌晨想了想,“十天?”
“你说现在是几月里?到她大婚还有足足半年,够不够她去斩一个秦思?就算是押送你军器监生产出来的新火器,停留一个月训练,再折返,十一月,足够了。”
皇帝闲话一般的语气,却已经定下来凌昭去西北要干的活儿了。
凌宸见求情不得,只好安抚一般的看了一眼凌昭,“那也不能让凌昭赶在成年礼之前回来啊,再怎么说,九月份也该回来了?”
“那就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把事情办好了。”皇帝倾身看向案前站着的飞鸾服女子,“你之前,不是说过许关山去西北合适吗?朕也觉得合适,此次,就许关山,还有御史崔奇正和林源为监察御史。”
她说完之后,不等凌昭反应,就看向了太女,“你觉得,接替兰州卫的人选,需要更换吗?”
凌昭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一回,至少有两个自己人,崔奇正是崔家旁支,是朝中有名的孤臣,仅仅效忠于皇帝,相当于是监视自己的。
兰州卫本是由太女府的官员们推举出来的,此时皇帝的考问的,已然不是凌昭,而是凌宸。
“儿臣以为,不必再改。”
皇帝原本松散的脸上慢慢变得严肃了些,“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问你吗?兰州也算是其中一个要害,我记得,你们一开始推举的那个总兵,就是出身西北四大姓的吧?”
凌昭眼神微闪,不动声色看向了凌宸。
凌宸果然有些犹豫,“阿昭所言,四大姓忠心耿耿,儿臣以为……”
“四大姓,分驻那四州还不够吗?凌宸,我教过你什么,你别忘了。”
“儿臣知晓,可朝中可征战的武将本就少,高家不可,许老将军年事已高,京中将领一时半会,竟选不出合适的人……”
“凌昭,你觉得呢?”
“儿臣以为,若是一时半会儿没有骁勇善战的年轻将领,那么,由许老将军占了这个总兵的位置,也无人不服,此去西北,自然兰州卫的副将和参将也都需要撤下,就由资历不够但未来客可期的京中小将一同前往,之后等许老将军实在年迈,也已有新兵展露了头角,到那时接替许老将军,顺理成章。”
凌宸却皱起来眉头,看了一眼垂首的幼妹,“可若是兰州卫上层大换血,而秋冬蛮族来犯,京中将领到底没有在北地作战过,还是四大姓出身的更合适,也容易服众。”
凌昭和皇帝对视了一眼。
“你继续说。”皇帝催促道。
“若不能驯服手底下的兵马,那就不是将领。”凌昭垂首,“在从前将不知兵、兵不识将的旧法时,西北军犹能大破蛮族,难不成如今就不行了?我大周将士,同心卫国,不可击败!”
皇帝听着慢慢露出了笑容,看向了凌宸,“看看,我看那老道士说得还真对,阿昭是天生的将星,你总是不信,现在看到了?”
凌宸拱手,脸上带着笑容,“儿臣心服口服,您不是最讨厌那些装神弄鬼的批命吗?都不准人提,如今怎么又提起来了。”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是我不准人提吗?那是你父君舍不得,结果前阵子给阿昭和她选中的夫郎合八字的时候,你父君还特地请人去了趟那道士隐居的松山上,合了八字,阿昭,你猜猜,结果说什么?”
凌昭慢慢僵硬了起来,抬起头来一脸迷惘,“总不过就是吉,大吉,上上好的姻缘?”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说对了,真是上上好的姻缘!”
她往后靠回了椅背,歪着头似乎在慢慢回想,“说是,七杀配正印,正印是七杀的贵人,你亲手选的正君啊,是你的贵人,你记好咯。”
凌昭扬起了笑脸儿,“果真?”
“可不是嘛,”皇帝慢慢笑了起来,“说是这个正印命格的人配你这个七杀,会助你大富大贵,且夫妻和睦,一世圆满。”
凌昭原先装出来的笑容真切了七分,一双桃花眼闪着亮晶晶的光,“真的呀!诶哟,我就说我没选错,嘿嘿嘿……”
皇帝指了指凌昭,也跟着笑。
“行了,朕还要和那些老大臣们商量西北军的事儿,你下去,歇上几日,催一催军器监的进度,之前你说的,鸟铳队的事儿,该提上来了。”
凌昭利落地应了一声是,告了退,欢天喜地走出了天凰殿。
等一步步下了那台阶,走到了宫道上,她才慢慢收了笑意。
“姚蕴,我记得白年的背景说是,自幼父母双亡,被一老道于山上抚养长大。你记不记得,这个老道士,是谁?又是哪座山?”
“不是说是一个无名的老道士吗?山我知道,叫松山,我还以为是那高的嵩山呢,结果说是一个高一点儿的小土坡,白年之前提过。”姚蕴不知道主子为什么问起这个,答得利索。
凌昭垂眸,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再抬眼眼底已是一片玩味的笑容,“是嘛,真巧啊。”
姚蕴乐呵呵地点头,“可不是嘛,听起来都是松这个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