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接风酒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凌昭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颇有异域风情的美男舞蹈,许轶留在了总兵府,她却要一个人承受眼前该死的苦难。
兰州知州再加一条贪污之罪。
“秦王殿下,下官敬您一杯。”
凌昭端起酒盏,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官员,“宋通判啊。”
“诶,正是在下,啊哈哈哈。”宋梨笑眯眯地举起酒盏,仰头饮尽杯中酒。
凌昭挑了挑眉,这个宋梨,有点意思。
大周通判名为知州副职,实则是朝廷派来监视一州之长的。
宋梨看似坐实了这个副职之位,可对自己的态度,又未免太过热情了些。
她低头抿了抿杯中酒,不过沾唇而已,宋梨也不恼,笑吟吟地继续介绍这歌舞是兰州最有名的南风馆的混血舞伎,其中有一个,生得一双异瞳,十分稀罕。
凌昭听得有些倦懒,虹膜异色症嘛,少见多怪。
她天生对感情这方面淡漠至极,除却许轶外,再没有一个人让她生出过额外的关注。
见她懒洋洋的,宋梨也不再打扰,端着酒盏回了座位,脸上依旧笑吟吟的,眼中却闪过一抹思虑。
这个秦王,还真是奇怪。
说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打哈哈打官腔打得娴熟,酒只沾唇,也不见对美男多感兴趣,可要说她什么都懂,又怎么会一来就如此大动干戈,都不过探清一下地头蛇的情况,也不见多有心机。
凌昭没有错过宋梨那一瞬间的沉思,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有趣,试探她的结果,似乎没能让宋梨放下心啊。
一顿夜宴,凌昭用得是索然无味。
耳畔的丝竹之音吵得她有些头疼,她索性站起身来,在众人投来的各样目光之下,从容走下了高台。
秦王本就是宴会之中的主要人物,她这般动作,就连丝竹声都顿了一顿。
女子穿着一身绯红广袖衣袍,因是夜宴,袖口裙摆的金线烛火下流光溢彩。
常人穿红显眼是因为衣裳的亮眼,唯独这位容貌比衣裳还要艳丽三分,桃花眼永远朦胧含情,红唇微挑,下巴轻扬,皇室众人惯有的骄矜却又让人生不出丝毫的不满。
天生的贵气,让她一举一动就合该是一场宴会的焦点。
凌昭特有的慵懒声线在音乐停顿的一瞬间响起,“都看着本王做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吴大人特地安排的歌舞,总不好辜负。”
她走下高台,路过那穿着西域独有舞服露出一般小麦肤色腹肌的舞伎,脚步丝毫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未给。
一双蓝绿异瞳的鸳鸯眼中,清晰无比地映出了女子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
大周皇室一贯出美人,凌昭又是这一代美人的个中翘楚。
若她不是秦王,或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小郎君抛给她的媚眼儿会更多一些。
音乐再度奏响的时候,一个舞伎脚下一个趔趄,接着扑倒了另一个舞伎。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那鸳鸯眼舞伎倒向了前头红衣女子的方向。
凌昭察觉到后面有风的声音,出于本能的防御意识,一只手按上了腰间软剑的剑柄,顺势转身后退。
紧绷的肌肉在看清是那群舞伎跌倒之后,毫不留情地退至了一旁,任由那颇有些姿色的舞伎结结实实跌至了地上,与地面欧哲的地毯来了个亲密接触。
而那位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的秦王,此刻正在研究自己的裙摆有没有被拉扯到。
她不常穿广袖长袍和衣裙,难得穿出来,也不过做个场面,要是被人拽了一根丝儿,她都要心疼。
还没有给许轶看过呢。
音乐停了,周遭的官员都静默了一瞬。
这位秦王,真乃神人也。
许凝竭力低下头,不让自己笑出声。
身为郎家人,自然不会乐意看到未来的弟妻是个招蜂引蝶的浪荡子。
凌昭施施然出了宴会厅,宴会本就设在了驿馆,她要回自己所在的南厅也方便。
“歌舞可还好看?”男子清冷平静的嗓音在前方响起。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色劲装抱剑站在庭院之中的男子。
“阿轶!”
凌昭提起裙摆,奔向那一身冷气的玄衣男子。
赤衣女子在流光的夜色里宛若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她穿着沉重的华服,一双眼中闪动着亮晶晶的光,那是见到情人的意外之喜。
原先还让厅内众人唯唯诺诺气场全开的秦王气势收敛殆尽,一路跑至黑衣男子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
许轶低头,目光落在她纤细修长的白色脖颈上,喉头微动,“不放心,来看看你。”
他才不会说是许凝说今晚有异域舞伎献舞,露肚皮那种,所以他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凌昭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外头都是她的金吾卫,她行动毫无顾忌,“走吧,去我屋里坐,那里面都是酒气,我晚膳都没吃几口。”
许轶乖顺地被她牵着走,一直等到了南厅,一跨进屋门,他就伸手关上了屋门。
凌昭不疑有他,虽说席面她挡回去了许多,到底还是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正想要灌几口冷茶压一压。
冷不丁被许轶从身后抱住的时候,凌昭吓了一跳,转头看他,“怎么了?”
许轶低头,将鼻子埋进凌昭光洁的脖颈间,深深嗅着凌昭身上独特的甜暖香,没有说话。
他忽然就明白了丈夫出去应酬而在家的妻子是什么心情。
即便凌昭的目光几乎没有在那些舞伎身上停留,他依旧嫉妒地发狂。
这破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凌昭偏头,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殿下,大人派我来送醒酒汤。”
是个男子的声音。
许轶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凌昭一眼,一手轻轻抚上了她精巧的下颚。
“放门口吧。”凌昭提高了嗓音。
男子带着薄茧的手游走在她最敏感的脖颈和耳后,那人清冷又平静的黑眸盯着她,与那带着鲜明暗示意味的抚摸对照鲜明,她在这样的冲击下止不住得灵魂颤栗。
“殿下,奴是大人派来侍候殿下的,请容奴进来吧。”
门外的男子依旧在哀求,似乎一只手就要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