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新婚第一日就出现在了刑部的府衙门口。

本该喜气洋洋的人此刻身带煞气，身后一队赤羽卫，却都身着官服，面色不善。

老远听着那整齐划一的沉重靴子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刑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头大。

“这些煞星怎么来了？”

“林大人，你去解释解释？”

林源被推出来，满脸写着不情愿。

“哟，都在啊。”身披玄色大氅的女子出现在刑部众人面前，大氅微微敞开，露出半面刀柄。

“本王今日来，是来要一桩案子，听说你们不肯移交给我们金鳞司？非要圣上口谕？”

“殿下，这不是我们不移交，这是，这事儿，本不归金鳞司管啊。”刑部尚书站在凌昭前面，“按理来说，除非谋逆重案和涉及皇家的案件，这其余的，都是我们刑部管辖，您总不能连一个小小的谋杀案，也要亲自接手吧？”

凌昭自然知道为什么刑部不愿意转交案子，金鳞司出现之后分薄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权力。

送茶人的身份不能暴露，就是刑部尚书也不知道赤羽卫还有这么一个暗中的势力，捅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忍了忍，看了一眼刑部尚书身后的林源。

林源一眼接收到了凌昭的意思，上前了一步，“殿下恕罪，不知这案子有何不妥，需要金鳞司接手？”

凌昭脸色稍稍和缓了些，“是这样，出事的这一户酒馆一直在我们赤羽卫的监视范围内，如今出了事儿，自然该交由我们赤羽卫探查。”

她转头看向刑部尚书，“若是旁的人，本王自然不会管，但这件事儿，本王管定了。”

她扯下腰间的令牌，“秦尚书，您看，是一定要本王出示令牌？”

秦王手中的那令牌在京中一共只用过一次，还是为了在京郊调兵。

事发之后京中也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凌昭手中的令牌的真面目。

姚蕴和身后的几个赤羽卫眼中闪过了一抹震惊，倘若在刑部这么多人面前出示了如朕亲临的牌子，殿下的底牌就少了一张了。

凌昭最擅长打人一个猝不及防，如今大婚的规格群臣本就颇有微词，这个时候出示金牌，只怕秦王的受宠程度，会再度震动朝野。

若说大婚规格接近皇太女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秦王和襄平侯军功的缘故，可如朕亲临的牌子，就怎么也解释不了这位在皇帝眼中的地位了。

姚蕴深吸了一口气，秦王绝非意气用事之人，可她依旧愿意为那一户送茶人，暴露自己的底牌。

“殿下……”

凌昭冲刑部尚书一笑，“尚书大人，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秦尚书不解其意，身材高挑的人已经逼近了她，抬手揽过她的肩膀，一只手掩在大氅之下。八壹中文網

她低头，看到了玄色大氅之下闪过的一片金色。

凌昭带着刑部尚书正好背对着一众刑部官员，面对的却是赤羽卫。

姚蕴抬头望天，也就这位能干出这种事儿了。

刑部尚书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就算是太女担任京兆尹的时候都有些拿这人没办法，可现在，她被秦王殿下大咧咧揽着肩膀，一只手还强制压着她的脖子。

“看清楚了？”凌昭笑得吊儿郎当，一双漆黑的眼瞳之中却毫无笑意，“看清楚了本王就要收起来了，秦大人，您看？”

刑部尚书被这么一个刚成年的女子勾肩搭背不说，还不能说一句不字。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凌昭放下自己的手，“那现在，我们可以去接手现场和尸体还有卷宗档案了吗？”

秦尚书咬了咬牙，点了点头，“秦王殿下，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仵作的验尸房里，将验尸的仵作吓了一跳。

凌昭冲她们点点头，“你们验尸，本王看着，别紧张。”

刑部的仵作倒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位殿下，可被一圈赤羽卫包围，就算是一向专注的仵作，下手也有些颤抖。

“一共五具尸体，但奇怪的是他们的户籍都是独身，没有任何的亲属，所以也无从验尸，还好是正规的商户，还能查到他们的名字和户籍。”

林源出现在了凌昭的身后，缓声解释道。

“多谢林大人。”凌昭冲她微微致意，眯着眼睛揭开尚未检验的尸体的白布，“一刀毙命，是专业的。”

赤羽卫们看了过去，脸上更加肃然。

的确，那刀痕她们都能认出来。

一刀抹了脖子，干脆利落，割断的是颈部大动脉。

“一把快刀。”

凌昭看向第二个尸体，目光落在那突出僵硬的咬肌上，她忽然抬手，小心用力，掰开了那人的口腔，接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修长的手指探了下去，取出了一团和着血肉的暗色布料。

“那是……”

赤羽卫中有人低声骂了一句，“老杨，老杨这小子根本不会武。”

送茶人不需要会武，只需要头脑够机灵就够了。

老杨的尸体上光是面部就有明显的淤青伤痕，是生前伤，说明他经历过剧烈的挣扎。

或许死亡已经注定，但他拼命挣扎，给他们尽力留下了线索。

这是送茶人的本能。

早有人端了盘子，凌昭将东西扔在那白色的瓷盘之中，“查查这块布料，老杨既然给了我们线索，就说明这一定有问题。”

“是！”

林源见赤羽卫和凌昭似乎都认识那具尸体，心中有了计较，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吏，“你下去吧，我那里的卷宗你帮我整理好，抄写一遍，放我桌上。”

即便这些人没有避讳，但总归不好叫太多人看出来。

能让这位新婚第一天就跑出来的，死的要么是重要证人，要么是，自己人。

凌昭此人看着放荡不羁，人情冷淡，实则极为护短。

林源的目光落在凌昭认真的侧影上，忽然叹了一口气。

从西北回来之后，林观棋对秦王殿下几乎赞不绝口，从为人处世，到身先士卒，勇武不凡，一心为民等等。

可这位，又将弱点亲手送给了皇帝和皇太女。

一个已经成熟，一个初露峥嵘，双凰同朝，注定只有一人能够登上皇位。

那个人不会是秦王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