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如今是真的元气大伤,西北军歼灭了其一半的兵力,秦王凌昭亲手斩杀了西夏皇室的两个王女,而这位新上任的西夏皇帝,膝下也不过只有三个王女。
和谈之事已成定局,凌昭即便再有能耐,也只能择日启程返京。
这一回,秦王的战功,足以将所有的诋毁踩在脚下。
就是无数人怀疑秦王的不臣之心,在朝堂不断弹劾,但如今的秦王,也不是能够随意扳倒的了。
凌昭的回京之期定在了七月中旬。
启程之前,许轶去男兵营见到了如今早已经是骑兵副统领的高星烨,此次他杀敌勇猛,立功甚多,也得了封赏。
“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回京中?”
高星烨黑了,人却更精壮了,眉眼之间是在京中不曾看到的神采奕奕。
“如今我在军中有了编制,哪里能随意离开呢。”高星烨咧嘴一笑,“若是回去了,又要闷在那宅院里头,反正高家人如今能上战场的就我一个人,我的出路,就在这里。”
“对了,”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和一个盒子,“这个,得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
许轶故作不知,“谁啊?”
高星烨抬眼,忍不住抬手锤了一把许轶的胸膛,“别逼我揍你啊。”
许轶笑嘻嘻地后退几步,“怎么着呢,让我给姚蕴啊?你不是说出来,我还以为是给你父兄呢。”
“倒是也有给我父兄的,不过这家书嘛,就和正常将士一样,寄回去就行了。”
一提到家人,高星烨的眉眼就纠结起来。
许轶闻言也静默了一瞬,伸手接过了东西,“你……”
“总有办法的,最坏的出路,不过是我一辈子待在西北,鞠躬尽瘁,马革裹尸。”
他苦笑一下,甩了甩自己的马尾,“不说这个了,咱们要分开了,一会儿一道喝一杯?”
许轶点了点头,“好,我让人去告诉昭昭一声。”
他说得自然,高星烨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秦王居然肯你这么叫?”
“怎么?”许轶不解,“你也是自己人了,不能说?”
“不是,我的父亲,嫁给我母亲二十多年,都只喊为妻主,从不曾有一日逾越,更不曾喊过名讳。”
高星烨顿了顿,“到底是秦王这般不拘小节的,也是真心疼你吧。”
他说的声音极轻,许轶忙着吩咐小兵一时不曾听清,“你说什么?”
高星烨笑着摇摇头,硬朗的脸上显出几分落寞,“我说,晚上一会弄什么下酒菜好。”
许轶笑了笑,“明月清风,都是下酒菜,军营之中,总不能指望香满楼一般的烤鸭下酒。”
“反正今晚,我们不醉不归。”高星烨复又高兴起来,“我还没看你小子喝多少呢,总要试试你的酒量。”
白袍男子闻言一笑,“只怕到时候倒下的是你。”
许轶倒是没有夸大,他的酒量向来很好,家中人从小锻炼他的酒量,不说千杯不醉,可两斤的白酒可没什么问题。
谁知问题便出在了这里,他如今换了一具身体,自小到大不曾怎么沾酒,一壶西北烈酒喝到了一半,人就已经瘫软了下来。
凌昭最后见到的是一个瘫软的小醉鬼。
男子原本玉质一般的温润脸颊染上了两片绯红,就连凤眼的眼角都被酒气熏得通红,耳垂,脖颈,如同被煮熟的虾子一般。
凌昭哭笑不得地将人扶到了床榻之上,也没要被人收拾,自己倾身替他解了外衣。
许轶还保留着最后一抹意识,猛然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我要昭昭给我换衣服。”
凌昭扯他外袍的手一顿,故意逗他,“你的昭昭嫌弃你喝多了酒,才不会给你换衣服呢。”
谁知一句话下去,这人竟猛然坐起来,眼睛瞪大,狭长单薄的狐狸眼用尽了最大的努力瞪圆,惶然地看清了眼前那抹明艳的红,随后揪着凌昭的袖子,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凌昭头一回见了他哭,先是有些慌张,等听清他呜呜咽咽说的话,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骗我,你就是昭昭,你不能不要我,我都是你的人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我不管,你不许不要我。”
“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
她低头,看到那双修长的手握着自己的袖子,骨节处都透着粉色。
“就是孩子,别人能有,我也能有。”
他固执得想要瞪大眼睛,却因为酒精作祟,一头栽进了凌昭的怀中。
“昭昭……”
许轶低声呢喃道,身上的酒气落入凌昭的鼻尖,宛若松针气泡水一般,透着甜腻的酥麻意味。
她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许轶的背,“好,能生,能生,我们先把衣服脱了好不好。”
醒酒汤端来的时候,凌昭才费劲地去了许轶的外衣。
醉酒的人只知道一个劲粘着她,双臂牢牢箍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怀里,闹得凌昭每一下都显得无比费力。
她干脆将人先按在了床榻之上,回手接过了醒酒汤,哄他喝下大半碗。
“不能再喝了,再喝,回去昭昭要骂我。”
许轶含混地推开了凌昭喂汤的手。
凌昭无奈,将汤匙放回汤碗,示意人端走,自己取了毛巾替他擦干净了脸和手。
“昭昭……”
“嗯,我在呢。”
“好热,难受。”
许轶胡乱下意识要脱衣服,却始终不得其法。
凌昭单膝跪在床上,将他脱得只剩下里衣,人也折腾地没了力气,刚要爬起来下床喝杯水,就被人拽倒在床榻之上。
“昭昭,是我的,不能走。”
许轶往日就格外喜欢圈着凌昭的腰,此刻更是不愿意撒手,凌昭干脆拆了头上的发钗,调整了个不那么别扭的姿势,静静陪着许轶。
喝醉的许轶,倒是比往常更加直白和话痨,上战场都甘愿和凌昭分开只为了最大程度确保战略的许轶,一言不发就替凌昭部署好战略和兵力的许轶,从不会说一句舍不得凌昭上战场的许轶,此刻固执地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只有喝醉了,许轶才敢露出粘人的一面。
凌昭心头一软,“我不走。”
没有人会愿意放开自己所爱之人,但正因为爱,所以不舍得将她困在身边,成为折翼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