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普天之下,唯有看热闹和抢好处的时候,人跑的是最快的。
凌昭眼瞧着齐王直接冲向了金林池边,甚至忘记了带上齐王夫,转头对上许轶,只是心照不宣的一笑。
六皇子极容易被人激将,宴请三王子全然是为着有人说那是西夏第一美人且舞姿超凡,而六皇子自持容貌过人,自然想要将人喊来取乐一番。
三王子献上的美酒是催化剂,六皇子想不出将魏王和皇长孙都拉下水的计策,只有顾白羽,清高文人,将男女之事,也能看成权力博弈。
高星烨带回来的线报之中,三王子其人野心勃勃,并且进入大周之后一直积极地学习大周礼仪,打听朝廷要员之事,各处送茶人都反应了西夏探子的踪迹。
而三王子一早选定的所嫁之人,只怕便是魏王。
皇太女为人清明仁慈,不热衷男色,而三王子也绝不可能嫁给太女,齐王为人强势,好大喜功,实力却配不上野心,于男色之上专宠温柔小意的郎君,宁王病得下不来床,秦王不光阴狠多谋,且早就请旨一生唯有正君襄平侯一人。
魏王是如今四个还康健的皇女之中,唯一一个势弱且耳根子软的人,也是最容易扶起来与凌宸姐妹两个打擂台的人。
两个人虽然各怀鬼胎,却意外的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一致,究竟是三王子蓄意为之,顾白羽顺手推舟,还是顾白羽设局,三王子借了这股东风,已经并不重要了。
如今凌昭得了皇太女的许诺,自然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昭走得不紧不慢,许轶却有些担忧。
她的计划简单,不过一个巧字。
席上的酒,唯有那四人用的都是西夏的暖情酒,六皇子爱玩,再着人引六皇子支使三王子去金林池旁的菊花园摘菊花,再使人引顾白羽前往。
六皇子前去更衣,李元敏早对大周的郎君有些念头,醉酒后被宫人不慎引入侧殿内,遇上正在更衣的六皇子,也算顺水推舟。
“你,真不怕他们猜出来不对。”
“不,整个里面,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白年替我算过,这一次,我必赢。”
凌昭玩笑一般说着,许轶却知道白年算得不是卦象,而是局势,环环相扣,每一步,白年和凌昭都要反复推演,想出完全之策。
就连他帮忙挑选拱火的郎君,凌昭也着人让赤羽卫查了一遍。
若说太女辛苦,凌昭又何尝不是殚精竭虑。
一个小局,一段京中的风流韵事,实则都是变化莫测的局势之中,扇动翅膀的蝴蝶。
而那终将会引起巨大的风暴。
齐王赶到的时候,皇太女也已经闻讯赶来主持局面了。
凌晞也不管那一早将人挡在外头的内侍,自己拨开人钻了进去,凑到了太女身旁,“大姐,怎么回事儿啊。”
几人一抬头看到那屋内,顾白羽只披了一件宽袖大袍,一脸铁青,神色晦暗,三王子赤裸着上半身,精壮的背脊上还有不少指甲抓痕。八壹中文網
而六皇子似乎是听到传闻之后硬生生从侧殿闯过来的,衣衫松散,锁骨和脖颈上还有几处鲜红的印记。
“那位王女呢?”
“还没醒酒呢,躺在侧殿睡死了已经。”太女发愁地搓了搓手,“棘手啊棘手。”
事关两国邦交,自然棘手。
凌昭还没走到那中间,内侍早就给凌昭让出了一条路。
太女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小七啊,你也来啦?”
“嗯,刚跟三姐打马球呢,马球刚打到一半,听说出事了,所以来看看。”
魏王和皇长孙被发现和三王子共处一室过夜的事也还没有过去,这三王子又被发现与六驸马厮混在了一起,眼下收益最大的,就是魏王和皇长孙了。
六皇子正死死掐着李正德的脖子,身后的仆从拼命想要将两人分开,却也不敢伤者着六皇子。
“你这个死蛮子,贱人!你怎么敢!”
“你去拉一把?小六最怕你了,快点。”
凌昭被皇太女推了一把,一脸无辜,“不是,他不是怕你吗?你是太女啊太女啊,你不去拉扯?”
皇太女冲她抬抬下巴,“我得主持大局啊,一介文弱书生,哪里能拉拉扯扯。”
凌昭无奈,转头看向了许轶,“男女授受不亲。”
许轶摊开手,“我手上还有点草灰呢。”
“那正好,走吧。”
凌昭一把握住了许轶的手腕,拖着他往里头进。
“凌欢,不要胡闹了。”
屋内一片混乱,咒骂和随从的惊呼安抚之声不绝于耳,凌昭的声音带着独有的穿透力,使得屋内的嘈杂都一下停顿了下来。
因为还被掐着脖子,李正德费力的仰着头,一双鸳鸯眼在暗处依旧闪着濒临死亡一般的绝美光泽,他盯着那让所有随从自动让路的一抹绣金绯色身影,那人逆光而来,光华万千,又带着令众人臣服避让的一身气势。
另一道更高挑的绯色却挡住了门口的光,紧随前头的女子而来。
他眉目清润,脸上还挂着无奈地宠溺笑容,由着凌昭牵着他的手,两个人明明一个妖冶邪魅,一个清冷秀致,偏生却又好像极为包容相配。
可明明,妖冶就该与更妖冶的蓝松宝石相配。
凌欢回头,看着威严一日重似一日的秦王。
七皇女在未成年之时宫内的皇子皇女都不太敢惹她,更何况是如今无数官职加身的凌昭。
年纪轻轻已经加封尚书令和十二卫大将军,只怕日后,也封无可封。
凌欢对凌昭的害怕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皇太女,他梗着脖子,一出口声音却已经带了颤音,“这个贱人水性杨花,勾引别人就算了,还勾引我的驸马!我怎么能忍!”
凌昭扫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顾白羽,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凌欢,你要不要照个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就是掐死他,有用吗?告诉本王?谁惯得你,一个不和,就要除掉人性命的?”
她挑了挑眉,声音威压十足。
秦王向来记仇,至于什么时候报仇,那就看机缘了。
如今这句话,她问的仅仅是李正德,也是当年去西北路上的,那一拨刺杀。
凌欢自然听不明白,却已经松了手,坐在一旁,神色呆滞。
许轶从一旁的随从手中接过一件寻常长袍,走到了床榻之前,递给了床榻之上正瘫软大口呼吸的男子,“穿上吧。”
他语气平和,恍若在说什么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一样,没有施舍的居高临下,但就是这样的温和从容却精准无比地刺痛了李正德的心。
他向来将身体视作武器,本该毫无羞愧甚至还想笑一笑的,可眼前的人一身绯色衣裳,却依旧疏冷出尘,那样的干净,让他头一次生出了些许想要逃走的羞愧。
一场闹剧,就在凌昭的两句话下,草草收场。
一笔烂账,却也要慢慢掰扯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