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凌昭,不出门也就罢了,一出门,崔顾两个世家大族接连遭殃,京城活阎王的名号也算实至名归,连皇帝动之前都要思虑再三的世家大族,人家也照样毫不惧怕的就动了。
直到这一刻,京中的人才知道,这秦王,大约从来就没落魄过。
凌家的人,能演到你流泪。
金鳞司门口,二架马车静静停在一侧,在这片几乎没有人踏足的巷子里,再低调也显得显眼起来。
凌昭率先带着顾家四房的人回了金鳞司,马到了门口,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等在一旁的马车。
“这一幕有点眼熟。”守门的赤羽卫小声道。
凌昭跳下了马,招呼着将人送进诏狱之中,目不斜视,径直走进了门内,那马车之中的人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喊出一声。八壹中文網
顾白彦匆忙下了马车,甚至连一贯引以为傲的仪态都抛却脑后,身后的随从想要跟上,慌乱间险些摔了个跟头。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
他的接连的喊声并没有叫已经跨进金鳞司的人回望,反倒得来了门口赤羽卫狐疑地举刀。
“我找你们秦王殿下,劳烦两位通传一声。”
顾白彦身后的随从连忙拿上两袋子银钱,却听得门口的赤羽卫讥笑一声。
“这位夫郎难不成是第一次来京城吗?我们赤羽卫可都是活阎王下的小鬼,不要钱,只要命。”
顾白彦一噎,“二位,我当真有要事,若是秦王殿下不来见我,定然会后悔的。”
两个赤羽卫对视一眼,他们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眼前的小夫郎大约也是个官眷,说不定当真有事。
在犹豫之际,姚蕴也带着崔家的两房人回来了,崔家离金鳞司还近些,可到底姚蕴是姚蕴,不是整个京城都不敢惹的小霸王,得老老实实出示抄家查办的官府文书,再和人掰扯明白,期间还有哭天嚎地的抱着赤羽卫的腿不肯走的,装模作样上吊的。
姚蕴满心满肺的疲倦,一回来还有人挡道,当即就冷笑起来,“干什么,看门都看不好,让人挡着是等着你娘来给你收拾不成?”
顾白彦脸色一僵,转头看向姚蕴,“姚大人,好久不见。”
“原来是……陈夫郎,您今儿怎么舍得贵步临贱地啊。”
姚蕴也没客气,见人已经让到了一边,就让后头的人呼啦啦进去了,自己也要进门。
“姚大人,求求你,帮我带句话给秦王殿下,就一句话。”
顾白彦没了办法,将荷包递了出去。
姚蕴果真停下了脚步,接了那荷包,捏了捏,软软的,是银票的形状,她抬起眼皮,正在思量着这其中的分量,突然手上又多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
姚蕴将这些统统揣进怀里,“行,哪句话,你说吧。”
人嘛,总不能为了朋友就放弃钱了。
诏狱,刚一进去就已经有浓厚的焚烧防疫草药的气息。
姚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今儿味儿怎么这么大?上刑上得太狠了?”
松明早就熟悉了姚蕴的调侃,依旧一板一眼地回话,“是人太多了,殿下怕脏了诏狱。”
毕竟官眷和凶悍之徒是不一样的,一被吓到,人瘫软下来,也就更容易染上疫病。
凌昭此刻一身白袍,背对着门口甬道的人站着,手上拎着一根细铁锤,似乎是怕鲜血染了袍子,今日的她审讯十分耐心。
“殿下,外头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姚蕴小心翼翼地走到凌昭身后,忽然觉得小霸王变活阎王这么一句被京城人创造的俗语典故,实在是太贴切了。
“放。”凌昭头都没回。
“主子干嘛这么凶嘛。”姚蕴轻轻抱怨一声,紧接着就听到那自暗处传来的森冷音调。
“收了多少钱,还嫌弃我态度不好?哪天是不是能把我卖了?”
“殿下可真是神机妙算,就一点点,一点点,实在是,要攒钱娶夫郎是不是,要是事关主子您的事儿,我是一点没泄露啊!”
凌昭森森笑了一声,吓得被拷问的人和身后的姚蕴都是一个冷战。
“还不说?”
“顾家那位郎君说,他手上有殿下无法违抗的东西,请一定要见他一面。”
凌昭闻言手微微一顿,接着手起锤落,棉布之下的喉咙里传来极度崩溃却被压抑的痛呼。
“敢威胁本王,什么东西。”
她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的人,“还不愿意说吗?愿意说就点点头。”
那人崩溃地直点头,凌昭见状上前一步扯下人口中的布料,“讲。”
凌昭转过头,示意人上来记录口供,自己转到另外一边,嘱咐了几个看守的人几句,随后走到姚蕴面前,垂着眼皮扫了她一眼。
“没有下次,堂堂四品官员,马上就要升官儿了,注意点,我就算了,别人呢?”
凌昭说完,被吓得出了一身汗的姚蕴才反应过来,刚刚主子究竟说了什么。
“殿下您的意思是……”
“老实兜着吧,你娘我没少操心你娶夫郎的事。”凌昭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姚蕴的肩膀,接着继续走进了诏狱深处。
一直到了日落西山,月亮升起,十五的夜亮堂得天地间都是清透的光。
顾白彦终于还是等到了出来的凌昭。
那人一身白衣染血,腰间的玉佩深绿的同心结穗子随着人走动晃荡,配上那张夺目的妖冶面孔,有种至纯至邪的怪异美感。
“听说你找本王有事?”
等人走近了,顾白彦才反应过来,“对,还请殿下,入车内相商。”
“这不合适吧?”凌昭背着手,皮笑肉不笑,“咱们一个有夫之妇,一个有妇之夫,如何能够共处一室。”
“就在这里说罢,这里是本王的地盘,谁也不能知道。”
凌昭说着,往金鳞司的大门石狮子上头一靠,看着对方,“您说。”
见凌昭这一副模样,顾白彦没了法子。
“今日是元君的百日,难不成殿下没有一点伤心吗?一定要在这一日,对顾家发作?”
凌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闻言也只是垂眸一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故意,在元君百日,抄你们顾家的呢?”
“你!你难不成想让舅舅死也不能安心吗?”
顾白彦被凌昭的态度激怒,愤然道。
“安心?知道什么才会让本王的父君安心吗?是你们顾家,不要再作妖了。”
凌昭蔑然一笑,抬起眼皮,黑沉的眼眸似乎直接洞穿了对方的内心,“如若您就是来谴责本王的,那么就不必再说下去了,本王懒怠听这些废话。”
“殿下且慢!”见凌昭要走,顾白彦连忙喊住了她,“那殿下可知道,元君死前曾下过一封秘旨,就存放在我手里,若哪一日殿下或是圣上想要对顾家动手,即可保顾家一命?”
凌昭唇边的笑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