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申申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刚才南臻在车里说的话她总算琢磨过味来,那意思是周申申我之前对你太好让你狂野起来,但是你南大爷只能到这一步了,你给我记住。
门铃响了。
在厨房炒菜的陆江冲外面喊:“小臻去开门,你妈忘拿钥匙了。”
南臻充耳不闻。
“去开门啊。”申申小声催他。
“没空。”南臻捧着书目不斜视地翻了一页,慢条斯理地说,“在学习。”
那特么是本法语书,他看得懂个屁!
周申申只好起身去开门。
南若虹提着包,陆远昶手里提了四五袋东西紧随其后,一开门南若虹就问:“怎么让你来开门,家里人呢?”
她换了鞋走进屋,见南臻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顿时炸了:“你当自己是客人啊!快去泡茶!”
南臻本想维持自己的高冷人设,但实在忌惮这位女士的彪悍,没好气地回答:“她不爱喝茶。”
“对对对我不爱。”申申忙不迭点头。
“那可乐呢?苏打水?咖啡?红酒?”南若虹问。
身后的陆远昶默不作声地从袋子里拿了瓶果汁递过来,跟上回他在病房里给她的是同一个牌子。
“谢谢陆老师。”
陆远昶冲她微微一笑。
南臻轻抬眼皮瞟他俩一眼。
家里平日做饭的是陆江,他七七八八备得差不多了,南若虹换身衣服洗手去做糖醋排骨。
南臻总算不装了,法语书随手一扔接着刷手机,周申申继续正襟危坐。陆远昶把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走到申申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申申怕会露馅,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好在陆远昶并未察觉到异样,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然后没有放下杯子,指腹无意识的敲击着青釉杯身,他身体舒展地靠着椅背,目光错开申申他们,无波无澜地望向窗外。
他好像在发呆,又好像是为了不想说话而装作在发呆。申申突然意识到,陆远昶进门到现在没跟南臻说一句话,连视线都没落到他身上过。
一次也没有。
“开饭了。”南若虹端着菜出来,申申要去帮忙,被她赶走,“你去坐着,让那两个家伙来。”
申申拉开餐椅坐下,看着陆远昶把饭菜一道一道端上桌,觉得这个场景很魔幻。
“都是家常菜,别客气。”南若虹笑着说,“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南臻在申申旁边坐下,拿起筷子去夹糖醋排骨,被南若虹一把打掉。
“客人还没动筷子呢!”
“不是说没规矩吗?”
“我从小教你的都被狗吃了?”
“被你吃了。”
“砰——”
南臻脑袋挨了一掌。
安静了。
周申申被两人的沟通方式惊呆了,全程心惊肉跳,生怕这家人察觉到面前的是个冒牌货。
但陆远昶和陆江都显得司空见惯。申申明白了,看来这个世界的南臻从小就欠收拾,南臻现在这副混不吝样子完美契合了人设。
这样一想就安心了不少,周申申埋头扒饭,开始琢磨怎么跟陆远昶提让他重新接拍《寻找周子杨》。
要先铺垫吧,最好从另一个话题切入,显得不着痕迹顺理成章……
就在申申绞尽脑汁的时候,一旁的南臻忽然对陆远昶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拍戏?”
周申申:………………………………
大哥你能不能按节奏来啊???
陆远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南臻抬抬下巴:“她的戏,你之前答应过她的。”
“什么啊?”南若虹也好奇了。
陆远昶现在反应过来了,简短地回南若虹:“我之前推了一部戏,申申想让我再考虑一下。”
“剧本重新改过,周子杨的戏份最大程度的保留了。”申申抓紧机会说。
“是吗?”陆远昶惊讶,想了想说,“那你明天带着剧本来趟我公司。”
“好!”申申压抑不住激动。
“你知道在哪吗?”陆远昶问她。
呃……不知道。
“那让远昶去接你吧!”南若虹适时地说。
申申怔了一下,不太好吧?但抬头看陆远昶,他没说话似乎默许了。
“那就这么定了!”南若虹高兴地说。
“啪——”南臻忽然扔下筷子,众人望向他。
“怎么了?”南若虹问。
他冷着脸起身:“饱了。”
吃完了饭南若虹去洗碗,客厅里兄弟俩在沙发的两头各自神游,陆江也是个寡言少语的,周申申尴尬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厨房帮忙。
南若虹不让她动手,申申就站在一旁跟她说说话。
“你名字是哪个申?”南若虹问。
“申时的申,下午三点生的。”
“谁取的?”
“爸爸。”
说话间,南若虹已经将七七八八的锅碗瓢盆洗干净。申申原以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没想到干起家务来跟蒋厉萍一样利落。
“老陆做菜太咸,说多少次都不改,下回我来做,我手艺比他好,”南若虹擦干去碗里的水,有点骄傲都说,“我以前开餐馆的。”
想到南臻提过他妈妈以前也开过一家小餐馆,申申有些伤感,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差,让同一个人踏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对了,你跟小臻是怎么认识的?”南若虹忽然问。
申申来之前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一个聊天app上认识的,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是个虚拟聊天的游戏,后来才知道对面是真人,然后我们就见面了,他说他钱包丢了想住我家。”
“你这就答应他了?”
申申点点头:“他看上去也不像坏人。”
“他还不像坏人?你看看他一天天的把我给气得。”南若虹语气夸张,显然是在开玩笑。
南若虹不经意地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你属什么的?”
“我属狗。”
“是吗?星座呢?”
“处女。”
南若虹掐指一算,又试探着问:“你介不介意未来男朋友比你大。”
“大多少?”
“十岁左右。”
申申想想:“应该还好吧,怎么了?”
“没事,”南若虹脸上浮现出蜜汁惊喜,看着申申的笑得越发慈爱。
南臻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屋,他倒不是像周申申那样敏感地察觉到尴尬,他是觉得烦闷。
这一家子越是母慈子孝兄弟情深,他就越是不自在。
放眼望去,南臻的卧室满满当当塞了许多东西,最显眼的是展示柜里一整套星战乐高,它的主人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墙上挂了一张全家福,站在照片中心的男孩有着与南臻一摸一样的脸,他还穿着高中的校服,手里骄傲地拿着奖杯,父母和哥哥在站在他身侧。
南臻望着那张照片,在记忆里搜寻,16、7岁的他从未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
一旁的书柜里放满了奖杯和奖状——棒球、冰球、小提琴、物理竞赛、辩论比赛……这个世界的南臻似乎什么都会,好像什么都能做好,从年少至今,一路顺遂,前途光明。
书柜下面有一个抽屉,南臻顺手想拉开看看,没拉动,再用力,还是没动。
“往里按。”
南臻回头,陆远昶抱手靠在卧室门边。
他走到南臻身边,弯腰轻轻一按,抽屉弹出来。
“自己的书柜都不会用了?”陆远昶说。
南臻心虚地没有吭声。陆远昶背着手环顾四周,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弟弟的房间了,视线同样落到书柜里的奖杯上,在他的记忆,这些荣誉先是只放了一层,接着两层、三层,最后不得不又搬了一个书柜进来。
陆远昶跟南臻这对兄弟并不亲密,他们从小就没什么共同语言,陆远昶热爱诗歌艺术,南臻是科学家,他们坐在一起多数各自发呆。但陆远昶很为他的弟弟骄傲,甚至隐隐感谢他——他们家是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正因为有南臻在,父母才同意陆远昶踏进演艺圈。
天体物理是一项听起来浪漫但实际枯燥又艰苦的学问,实验室的运转需要大量资金维持,虽然有专项拨款,但也并不能完全填平。当陆远昶得知后,他义不容辞的成为了南臻实验室的资助人。可过了不久南臻的同门被爆出贪污,陆远昶发现自己捐的钱并没有落到实处,他不得不暂停了资助。
陆远昶是一个脸面极薄的人,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南臻,从那之后,他尽可能不回家,刚才南臻主动跟他说话,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陆远昶拿出烟盒递给南臻,南臻摇摇头。
他点了一支烟,站在阴影处,黑暗中只有烟头在闪着零星火光:“你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南臻镇定地反问。
“大概我们好久没见了吧,”陆远昶想了想,“那件事……我很抱歉。”
南臻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含糊地应付:“没关系。”
“那我们也没事了吧?”
南臻想也不想地答:“没事啊。”
听他这样说,陆远昶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笑着对南臻说:“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