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了市中心的一个矮楼前。

楼高五层，是七十年代的工厂职工宿舍。

后来工厂倒闭，职工搬离。

慢慢的这里也成了出租给来城里打工的年轻人落脚的地方。

职工宿舍楼用的是公用洗浴卫生间，每到夜晚，就陆续有人提着脸盆和毛巾，到一排水龙头前洗漱，顺便蹲个坑。

夏天还好，冬天一到，所有人都得夹着屁股匆匆跑来，又匆匆回去。

夏婷婷迷迷糊糊睁开眼了，她奶声奶气的说着“我到了吗？”

“嗯，到了。”

夏婷婷看了眼计价表，掏出十二块钱递给出租车司机。

掏钱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下巴湿湿的。

一擦才发现，是口水。

她骤然一惊，看向林凡，只见林凡的肩膀上已经全是她留下的痕迹。

夏婷婷脸一红，马上打开车门，跑了回去。

林凡也下车，站在出租车旁，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

他眯着眼，凝视着夏婷婷奔跑的背影，直至夏婷婷掏出钥匙，打开屋门进去。

这才丢下烟头踩灭，回到出租车上。

出租车里，司机调到的广播站台中，播放的是每日新闻。

「关于城中村帝王墓事件，专家有了最新的发现。城中村帝王墓已确定是梁代墓地，根据挖掘，现在只找到3号坑，还有几个墓地坑位，还有待挖掘....」

“不就是个帝王墓嘛，新闻播个没完了，夏榕市这么大，那么多新闻可以播，咋就尽挑这种来回讲。”司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转动电台调到音乐频道

坐在后座的林凡，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

春天的气息已经上了树枝头，许多嫩芽初长成。

压抑了整个冬天的世间万物，是该复苏。

1999年，龙国的许多行业都在积蓄力量，准备乘着新世纪来临之时，突破发展。

发展的过程中，通讯成为了最主要的沟通枢纽。

单一的固定电话，满足不了空中飞人的商务人士和工厂门店两头跑的老板们。

摩托罗拉发布了第一款支持全中文的手机cd928+，标志着划时代的手机开始正是进军龙国市场。

这个日后增长，体量全球都位居世界第一超级市场，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通讯业的改革。

夏榕市，新世纪电子城三楼。

几个月前车水马龙的景象一去不复返。

飞龙传呼机专营店，门可罗雀。

店内的销售人员百无聊赖的拿着苍蝇拍，拍苍蝇。

店里面堆积如山的传呼机，其中不乏上万元的最新款。

“已经快有半个月没开张了。”店内的销售李强说道

拍苍蝇的孔二刚挥动着苍蝇拍“你还好，半个月前还有个冤大头买你传呼机。我快两个月了。再这么下去，龙哥非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要不，你自己给你自己买个，就当完成任务。”李强明示道

孔二刚哼了声“得了吧，现在这年代，谁还用传呼机，老不老土。人家找你还得打给传呼台，你还得跑公用电话亭回过去。等老子回电话的时间，老婆都跟人跑了。”

李强哈哈哈哈的笑着。

忽然，他脸上的表情僵住，害怕的低下头去。

孔二刚只觉得店内的气温骤降了几度，自己的身后发凉。

转身查看的瞬间，自己的背就被人猛踹一脚，孔二刚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摔到一堆刚进货回来的传呼机上。

孔二刚扶着腰扭头。

只见周正龙黑着脸贴上来，就又是一脚。

他疯狂的对着躺在地上的孔二刚进行输出，赤手空拳还不解气，拿起边上整箱子传呼机砸下去。

“你他妈的，说老子是冤大头。”

“说老子是冤大头。”

“说老子老土。”

周正龙并没有听到两人具体对话，只是听了几个关键字就自己对号入座。

神经极度敏感的他，如今稍有风吹草动，就要对人大打出手。

孔二刚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李强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

铃铃铃

周正龙别在腰间的手提电话响起，他按动接听键“喂，谁啊。”

“龙哥，我是阿斌啊。”

周正龙脸色变了下，故意提高音量，不耐烦道“什么事，我正在忙。”

“龙哥，上次的那个款项，到期了，需要结一下了。”

“他妈的，才几号呢，就催催个不停，老子是差你百八十万的人吗？”

阿斌强忍着怒气“龙哥，上个月的利息你都还没给。现在又拖，不符合规矩呀。”

“去你妈的，老子周正龙的名声不能顶几个月？”

说完，周正龙挂断电话。

他四下看着散乱的一地的传呼机，疯一般的踢着。

周正龙发泄累了，再次掏出手机，按下个电话号码。

财务公司内，陈虎的桌面上，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燕子格格产品周边。

他的红色电话机响起，陈虎有气无力的拿起话筒“喂？”

“阿虎，你那边给我打个一百万过来，要快，马上！”周正龙用着命令的语气说道

陈虎苦笑“龙哥，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周正龙一听，不乐意了“陈虎，你他妈的还跟不跟我混了。老子跟你要点钱周转，你跟老子耍心眼呢。”

财务公司的门外不停传来乒铃乓啷的声响，有人正拿着平底锅锄头对着门一顿猛砸。

终于，在一阵敲击后。

财务公司的铁门被撞开，冲进来一群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妈，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餐具。

领头的是阿文，他双眼浮肿，带着血丝。

“大伯，舅舅，就是他，他骗走你们的钱，就是他说燕子格格的东西可以赚钱。”

大爷大妈举着工具，一步一步逼近，嘴里喊着“骗子还钱！骗子还钱！”

阿文在旁推波助澜“快还钱！骗子！”

陈虎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防身“卧槽，阿文，你他娘的要不要脸。自己做生意失败了，现在赖在我头上。”

阿文啐了一口“是你说的燕子格格的东西赚钱，是独家经营，我才拉着家里人一起来做。结果，现在货都堆满了，没人要。你要负责!”

陈虎弓着腰，拿匕首的手伸直，做着防御状“做生意有赚有赔，你一开始赚钱的时候怎么不想到我。”

“大伯，舅舅，别听他说。根本没有赚到一分钱，你们看满屋的货，根本销售不出去，他就是个骗子！”阿文喊道

大伯拿着锄头，哈的一声跺脚向前，把陈虎逼到墙角。

舅舅一个铁锅甩下，把陈虎的匕首打掉在地。

陈虎见情况不对，服软道“这样，这样，阿文，我把黄毛的那套房子给你。那房子值钱，我可是把钱全部押在上面了。你拿去卖了，你就有钱了。”

“大伯，舅舅别听他说，那房子旁边就是个墓，根本没人买了！不值钱！”

众人闻言，不听陈虎理会，再次逼近。

陈虎慌了，索性想一头撞出去，搏一条出出路。

阿文捡起地上匕首，刚要耀武扬威一下，却忽然有个人冲破身前大伯舅舅的防线，直撞到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