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淡淡的火锅味中,夜晚来临了。
谭一刀掏出自己绝妙的分析,讲给地瓜。
“咱们已知的信息就是,山上白天有妖怪,这里是个荒废的门派驻地,竹楼二人几十年容貌不改,身受诅咒。”
她伸出笔在“竹楼二人”上打了个圈,“这两个人就是关键,什么情况下,会有两个,卜算子也算不出未来,身受诅咒,容貌几十年不改,长寿远超凡人的人,被困在这里?”
地瓜眼睛困倦地闭上,整只狗趴在地上,勉强支起一只耳朵告诉她在听。
谭一刀信心满满得出结论:“这地方一定是个大幻境!”
“幻境里才会连天机都被干扰!说不定请过来的海明方丈也是假的,你也是假的,我也是假的,我们都算幻境里的意识罢了!”
地瓜整只狗都惊了:“嗷???”
谭一刀“腾”地起身:“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阵眼!”
夜风里,篝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也许还有一两声蝉鸣,蛙叫,和类似笑翠鸟的笑声。
谭一刀向来是个行动派,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驮着地瓜,往那块黑玉石碑跑。
到了地方,就屈起手指,对着石碑敲敲打打。
对着地瓜天真无邪的目光,她深沉道:“石碑没有动静,必然是因为阵眼不止一个。”
地瓜:“嗷哦!”原来是这样!
他们风风火火跑回来,谭一刀思考片刻,把人老太太从楼上搬下来。
老太太惊恐地睁大眼睛。
谭一刀:【敲敲打打.jpg】
她用拍西瓜的手法拍了拍老太太的肚子,语气里微微羡慕:“老太太今晚汤面条吃挺饱啊。”
老太太:“he~tui!”
谭一刀淡定躲过去,还有两分喜悦:“看来我们找对了,你看,这个阵眼会自我防护!”
地瓜看看谭一刀,看看愤怒的老太太,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两个阵眼敲打过后,幻境还是没变化,谭一刀又思考片刻,恍然大悟,跑到灶台,抱住转头灶台,腰马合一,“喝!”
地瓜狗眼圆睁——灶台整个被她……拔了起来!
地瓜整只狗都惊呆了,“阵眼”老太太更是说不出话,连白敛都被响动吓到,从芥子舟中跳下来看怎么回事。
竹楼小院里,一块大石头,一个砖头灶台,一个绝望的老太太,和一只看透人间的狗。
还有一个邀功的谭一刀。
谋在人:“……”
他扭头问白敛:“这个情况,您也预料到了吗?”
不等白敛说话,他先沧桑道:“算了,您不必说了,我懂。长刀阁弟子,向来如此,这一定是您计划中的一环吧。”
长刀阁弟子,一向有一个神奇的能力,就是用自己简单的逻辑衡量一切难题。
假如给他们弓箭,把他们带到陌生的屋子里,告诉他们目标是吃饱饭,他们就会拿起弓箭跑出去狩猎,完全忽略掉屋子里的银子,和屋外灶台上炖的肉,还有树林里的果子。
假如告诉他们,修真界有幻境这种东西,遇到任何困难,他们就会坚定不移地判断:这!就是幻境!
无极楼弟子数百年的学习生涯里,起码有二百年,都在学如何用他们总是想太多的脑子,去模拟这位一生绑定的队友的思维逻辑。
虽然认定老太太是阵眼,谭一刀还是把她放在了躺椅上,并且给她盖了个被子。
刚刚目睹过谭一刀没依靠灵力,纯粹靠肌肉倒拔砖灶台的壮举,连余闲也不免轻声细语:“谭掌门,这么晚了,您如果想烤老太太吃,也等明天吧,晚上吃东西容易胖,胖了掉肌肉。”
等谭一刀解释一番思考逻辑,得知她不是饿了,除了早就猜到原因的谋在人以外,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虽……但……总之,这里是有一个大秘密,但是我可以确定,这里不是幻境。”白敛和谋在人都这么说。
谭一刀半信半疑:“真的?那这个黑玉还有用没?我扔回山上?”
白敛抚摸石碑,夜晚,石碑的凉意就一点一点沁出来,是锋利的冰冷。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这石碑后面应该原本也有字吧,按常理,黑玉正面篆刻门派大名,反面应当是门训或勉励之语,这块后头怎么什么都没写?”
卜算子:“这么说还真是,让让几位,让我看看。”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石碑,在七慧佛目眼中,被消掉字的石碑反面上,黑色的玉石碎屑慢慢归拢,他看到了石碑从刻字到埋进地底中的字迹变化。
“不看,不听,不说。”他念出这行字,想到竹楼两位主人,不正是,“不看”“不听”和“不说”吗。
显然,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躺椅上的老太太。
海明方丈从半空中一个江上浮叶造型的船上下来,轻轻落地:“我似乎听到有人说不看不听……”
他环顾四周,恍然大悟:“这情形,看来,是这石碑背面的字?”
卜算子点点头:“方丈可否看看,这三不是否钟林那边的说法,此二人这般样貌,与之是否有关?”
海明方丈看了一眼他的七慧佛目,先惋惜一声:“多好的和尚苗子……算了,说回这个三不,我们钟林也有一组‘四不罗汉’,即不看,不听,不说,再加一个不动,其实也是出自儒学那边,无非就是自持,慎独的意思。但钟林向来讲求缘法,希望一切善行都是出于自愿……
他突然想到什么,提了一句:“说起来,几千年前倒是曾有‘无’字辈弟子钻了牛角尖,想要损毁身体证明心诚,自称苦修一道,因理念相差太大,当时的方丈便要他立誓,绝不强求他人苦修,随后将他放逐出钟林了,后来再没了消息。”
他试图向卜算子介绍钟林佛门思想流派,卜算子干脆盯着石碑发呆。
“咦,等等,这里有个标记。”他用毛笔,在石碑底部,大约从前在土下浅浅埋着的地方描摹。
“是只猪!画猪是何意,难不成,此门派是被猪妖毁掉的?”卜算子画完,谭一刀认真推理。
白敛凑近,还真是只奇丑无比的猪,她说:“有名有姓的猪妖……我记得正道有四五位,魔修那边……”八壹中文網
苌楚随口说:“无妨,我叫羊女过来问问。”
几个不明真相的掌门纷纷看苌楚。
等他们消化清楚这句话,瞬间都炸了锅。
“师侄,你还有这层身份,给我们介绍一下?”云衡幽幽开口。
谋在人捏着扇子:“我竟然不知道,华猗仙君竟然还在血海有房。”
谭一刀小声问:“咋了这是?”
谋在人用扇子挡住嘴,后仰身体小声说:“没看出来吗,咱们华猗仙君,在血海还是个高层,上次青年修士大会……等等,这么说,华猗仙君应该是,血海的魔尊?”
谭一刀震惊:“啥???”
余闲翻了个白眼,大声地和白敛“小声逼逼”:“多新鲜呐,他们才知道这回事!”
白敛压低声音:“师父,你为了咱们整个仙域派的人缘,注意点形象吧。”
余闲:“这会子知道震惊了,某些人当初在仙尊面前骂魔尊,骂得那叫一个痛快~”
云衡显然也想起来自己当初在苌楚面前的高谈阔论,脸都黑了,又不敢向苌楚撒气,活像一只憋着快爆炸的河豚。
他反手开始气余闲:“就你话多!我们仙尊……我们仙尊定然是为了正道,改头换面,潜伏进魔修中间,卧薪尝胆!出卖肉丨体和精神!就是这样!”
好运散人看向苌楚:“是这样吗?”
苌楚想起来那天,他偶然路过血海,正碰到魔修打架。
被挡住了路,有点烦。
他随便弄了一条路出来,就被一群奇形怪状的魔修抱着大腿,哭着喊着说求他做魔尊。
苌楚:“……”
好运散人接着说:“那些年,仙尊在魔修中间曲意逢迎,谨小慎微,为了隐藏自己绝世无双的好容貌,为了不被发现正道中的身份,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为正道带来了几百年的和平!”
苌楚想起来那些年,因为被这群血海魔修认作老大太过丢脸,他也就随便戴个面具,连说话声音都没改过。
正道都知道他养了个猴,猴还混成了血海高层,正道这边愣是都觉得这猴下班打零工,没一个人怀疑是他拿两个工作。
苌楚:“………………”
云衡挽尊完毕,快把自己脑补哭了,他泪水涟涟:“仙尊那些年……真是辛苦了……呜呜……”
因为正在附近所以苌楚一叫就飞速赶来以至于被迫听了云衡脑补所有东西的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