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外，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人。

铜锣一响，必是李家冲生死存亡之际才会被村长敲击。

李家冲的老人面色皆不太好。

人数都到齐后，村长举着火把站在最高处。

他不再佝偻着背，也收起了往常的和善。

清了清嗓子后，他大声说道：“最近的天气异常，旱地里种的瓜果蔬菜恐怕都会热死。明天早上，所有的妇人跟着村长夫人去大别山挖野菜，小孩和老人也跟着去。”

一个沉不住气的年轻人，说：“村长，你把我们都喊过来就是为了挖野菜？我们也不缺那根野菜啊！”

很多年轻人跟着应和。

“是啊！”

“是啊！”

……

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下面都安静了，村长才接着说。

“李家财，你家总共有五亩旱地，你这几天挑水肩膀痛不痛啊？”

李家财家里就他和他哥哥两个劳动力，他们家种了两亩地的玉米，两亩地的大豆，还有一亩地的红薯。

这一个月，他们时时都在地里挑水，日日都是到天黑才回家。

就是这样，玉米和大豆依然旱死了一大半，红薯地里也长得稀稀拉拉。

他能不痛吗？

李家财低下头认栽，他不再说话。

知道李家财服气了，村长继续说。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不要用井里的水淋菜，这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雨，你们就什么时候动井里的水。”

“庄稼地里的菜能不能活，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但是我们要活，就得给自己留口干净的水。”

第二件事宣布后，村民没有强烈的反对意见。

“没意见，我说第三件事。”

“我们村里有三口大井，我今天去看了，那水位下降了不少，更可怕的是它们已经不再吐水。”

“我们每天要安排十个人去挑水，也不让他们白挑，一担水，三文钱，这个钱我们大家一起出。”

第三件事一说出来，就遭到很多人的质疑。

村长面无表情的听着，一旁的村长夫人暗暗着急。

她也不知道老头子要干嘛！

老头子为什么要在农忙的时候，提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井里的水干了，长淮河里的水也不会断流。

所有人都是和村长夫人一个想法，就连李家冲的老人也不支持村长的想法。

村长：“安静点！”

在李家冲村长的话还是很有威严的，很多老人先静下来，用眼神警告自家小辈不要蹦跶。

……

村长：“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只管照做，我是村长，有谁不服，你可以自己来当村长。”

这下所有人都消停了。

村长在李家冲当了三十年村长，处理事情向来公正公平，也不会像其他村里的村长想着法从村民口袋里掏钱。

村长继续说：“最后一件事，不准卖粮食，就算是野菜和秸秆也许不卖。”

交完税，其实村民也只剩到开春的粮食。

野菜和秸秆不值钱，给自家牲畜多留点口粮也行。

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异议。

村长：“我说的话所有人都要牢记，我没能力带大家发财，我只想着李家冲的人有饭吃，有水喝就好了。我也老了，明年就重新选村长吧！

强调一遍，谁不听我今天的话，如果有个万一，不要拖家带口来我家哭爹喊娘。”

众人又是感动，又是害怕。

村长说完，不再顾忌大家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

村长夫人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走远后。

村长夫人脸色复杂地问：“你真的要卸任村长了吗？”

村长点点头，说道：“是真的，每天我都围着李家冲转，你想看孙子都不能陪你去，我不想我动不了才想起你。”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他，婆娘早就去陪儿子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这些年，他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歉疚通通爆发出来。

村长埋在村长夫人的怀里，哭的老泪纵横，他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村长夫人灼热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村长的肩膀上。

她哽咽着声音，安慰自己家的老头。

“没事啊，没事啊，没事啊，我嫁给你就发誓陪你过一辈子啊，儿子孙子都没你重要，他们愿意来看我，我就高兴，不来看我，就当我们没生这个不孝儿子。”

年少夫妻，老来伴。

他何德何能得到她的全心全意。

村长点点头。

她懂他，他也懂她的。

村长夫人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笑着说：“可不许哭了，你一哭我也跟着哭。我门牙掉了一颗，还张着嘴哭。要是给人看见，这也太丢脸了！”

村长破涕为笑，张大自己的嘴巴，亮出一口豁牙。

他比她大三岁，满口牙掉了一半。

“李老头，你好丑！”

“我丑我的，你漂亮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