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这家院落主人雇佣的长工,每日的工作便是劈柴。
看了一眼双手上的老茧,他不禁感叹命运无常。
径直走进柴房,只见里面堆满了树木,唯一一处方圆不足一丈的空地上,有一条长桌,上面铺着一张草席,一面陈旧的棉被。
这难道就是自己休息的地方?
地面上放置几把铁斧,又有一个圆木墩,因久坐的原因,表面被磨得光滑锃亮。
身材粗壮的泼妇又到柴房门口,一脸嫌弃道:
“赶紧劈出来五十捆柴禾,明天是少庄主的喜事,要设宴款待诸位乡贤,你可耽搁不起,不劈完就别吃饭!”
王辰想起来,这个女人姓秋,是庄园主人的远房亲戚,负责管理后厨,平日里对下人颐指气使,言语刻薄,大家都叫她“秋老虎”。
庄园主人姓余,名叫余有德,余家庄则是靠山村里大户人家之一。
靠山吃山,余家庄平日采摘大黑山里的山珍草药,提供给弥安城里的草药商,据说这些是炼制仙家灵丹妙药的辅药之一。
为防止同村人争抢地盘,庄里平日养了几十个护卫,个个身材高大威猛。
少庄主名叫余郁菊,平日里喜欢舞枪弄棒,对待下人却从来不给好脸色,动辄打骂。
王辰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就没少吃过苦头。
他试探打听道:“不知少庄主迎娶了村上哪家门户的小姐?”
秋老虎闻言,又是一番喝骂,声音尖锐难听:
“你这下贱货!少庄主何等人物,怎会娶村里这群土女人?少庄主已经被村长推荐参加弥安城修仙遴选,待遴选成功,就会进入天璇宫,成为真正的神仙!”
骂完后,趾高气昂的离开柴房,仿佛即将要到弥安城参加遴选的是她的儿子。
一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嘴脸。
王辰面色平静如水,若是曾经的他,这个女人已经死十个来回了。
可这一生,他想做一个好人,不想再妄造杀戮。在查出谁是害自己的真凶后,就会离开此地。
反正身体的原主人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无牵无挂。
不过听那管家婆所说,靠山村今年的推荐名额给了余郁菊,又没有轮到自己,看来身体的原主人并不走运。
王辰缓缓坐下,捡起一把斧子,开始劈柴。
“咔嚓!”
一斧子下去,树干被劈成两半。
忽听到柴房外有轻微脚步响动,王辰抬头,与一个梳着两条黑色长辫的少女四目相对。
少女面容白皙,笑起来露着一颗虎牙,转着乌黑的大眼睛,“王辰哥,今天能给我讲故事吗?”
王辰已经认出面前少女的身份,她是余郁菊的亲妹妹,余海棠。
与哥哥余郁菊不同,余海棠对待下人很好,尤其是对待王辰,经常偷偷将家里吃不了的大鱼大肉打包给他。
而作为报答,王辰要每天给她讲一个故事。
在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里,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要求你讲个故事,你会拒绝吗?
王辰会。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讲故事。”
少女一脸讶然,面前的少年从来没有这般拒绝过自己。
她不肯放弃,“王辰哥,你以前经常给我讲故事,怎么可能不会呢?”
王辰将一段木墩摆放至面前,一斧劈下,木墩应声断成两截,抬眼瞟了一眼少女,随口道:
“过去我会,但现在的我不会了。”
余海棠蹲下身子,把玩着地面上的木块,委屈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呀,之前你从来不会拒绝我的。”
王辰略作沉吟,抬起头:“你想听什么故事?”
少女见少年答应了他的请求,立马抬起头,“我想听……啊!”
余海棠目光扫到少年脖颈处狰狞的黑紫色伤疤,不禁被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摔在地上,双腿用力朝后蹬去,直退到墙边。
王辰先是一愣,稍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脖子上的伤疤吓到了她。
余海棠抬手指着伤疤,面色惊惧:“你,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方才她站立俯视,没注意到少年脖颈的异样,待她蹲下平视,这才看清这道恐怖的伤疤。
王辰微笑着抚摸伤疤,淡淡道:
“是被一条铁链弄得,还好没什么大事。”
作为江湖魔帝,他向来以诚待人,从不说谎。
这也为他赢得极强的人格魅力,让万千武林中人死心塌地追随。
见少女仍是心有余悸,便略带歉意的将衣领往上拽了拽,将伤疤遮挡住。
一边道:“趁着我没反悔,说出你想听的故事。”
少女猛然站起身,留下一句:“你等一下。”
随后转身跑出柴房。
这少女来去如风,王辰猜不到她要自己等什么,笑了笑继续劈柴。
劈柴的过程也能熟悉洞天诀第一层境界,他觉得,无论从内力还是状态都比前世同期强大几倍。
至于原因,暂时不明。
手起斧落,速度快如残影,不一会,便砍完了三十捆柴禾。
少女再次跑进柴房,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王辰,喘着气道:
“这是治疗伤疤的蜥尾膏,很管用的,你快涂上!”
王辰看着少女手中精致的瓷瓶,又抬头望着少女俏脸上细密的汗珠,内心的冰山有一丝融化。
原来,她是为自己取药去了。
前世也有很多女人,对他千依百顺,可内心却是怕他,惧他,绝非真心对他。
余海棠是第二个如此真心对他的女人,第一个是他一生所爱,因其步入魔道而投江自尽。
余海棠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涂上啊!”
见他仍然没有丝毫动作,她急切地将少年衣领拽下,将瓷瓶打开,黑色的药膏挤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脖颈上。
王辰一动不动,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任由少女小巧的手在咽喉处涂抹。
眼神的余光扫射到少女,她神态认真,像擦拭名贵瓷器一般温柔细腻。
眼神中夹杂着一股心疼,丝毫没有最初时的惊惶。
一道尖锐难听的声音打破了岁月静好:
“柴劈好了吗?!耽误了少庄主的大事你可担待不起,咦,小姐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