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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戈矛举、长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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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前朝那一位北漠大汗荡平寰宇,让太阳能够照到的地方都沦为北漠人的牧场,矛这件兵器,便已成为北漠战争之神的象征。

身为北漠的【金帐第一勇士】,苏勒德手中这柄赤金色的长矛,自然也是他身上所流淌着的黄金之血的最好传承。

伴随着他手中长矛直刺而出,金光普照之中,天地万物,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静止无声,就连时光仿佛都已停止了流逝。天地之间,也只剩下他直刺而出的这柄赤金色长矛。

这一招,名为【定蛮荒】!

面对苏勒德足以令时光静止的这一招,江浊浪手中的【长歌剑】也已静止。

但他的剑身之上,却分明有声响传出

——那是潺潺流水之声。

江河奔行,流水不腐,日夜无休,生生不息……

一动流入一静,江河东逝之水如故

——即便是赤金色长矛上的这一招【定蛮荒】,也终究无法废除万古流淌的江河之水!

苏勒德已掉转矛头,以矛身取横扫之势,破空而出。

赤金色的长矛影过,竟仿佛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的景象——阳清者上升为天,阴浊者下沉化地——从而令整片混沌横生生地一分为二;其势所至,即便是那巍巍山岳,都将在这一击之下拦腰断裂。

这一招,名为【断天柱】!

江浊浪的【长歌剑】随之冲天而起

——原本滚滚东逝之水,顷刻间已随剑势往上奔涌,化为直上九天的银河。

矛身横扫之势,固然能断山破岳不假,但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不管这招【断天柱】再如何强劲,又岂有拦腰斩断水流之理?

招且不能断水,矛亦不能断剑,苏勒德长矛上的招式再变,整条赤金色的长矛在他手中飞速翻卷,形成一团水泼不进、豆撒不入的金光。

转眼间,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皆已被卷入了苏勒德长矛翻卷出的这一团金光之中,相继扭曲、撕裂、破碎、消散……

这一招,名为【卷洪炉】!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然而江浊浪却未身入烘炉,只是将手中的【长歌剑】彻底挥洒开来。

剑影声中,江河奔涌,百川东逝,终汇于海

——沧海无边,不见水端。其量可谓无穷,其时可谓无止,其分可谓无常!

剑入矛中,恰如沧海之汪洋灌入炼世之洪炉,水火不容,此消彼长!

……

这显然是无比激烈、也极其精彩的一战。

江浊浪手中的一柄【长歌剑】,对阵苏勒德手中的一柄赤金色长矛。同时也是【西江月】上的【浊浪】对阵【金帐】,无疑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一场旷世大战。

可是在旁人眼中看来,江浊浪和苏勒德此时这一战,却分明有些奇怪。又或者说是,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场中的江浊浪双目紧闭,席地而坐。其右臂半屈,持【长歌剑】取斜前方向探出,左手食中二指则是捏成剑诀,轻轻抵住持剑的右手脉门。

而在江浊浪的对面,这位来自北漠的【金帐第一勇士】苏勒德,同样是盘膝坐在地上,闭眼皱眉,两手握定他那柄赤金色长矛,径直往前探出。

【长歌剑】和赤金色的长矛在半空中相交,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至于相对而坐的他们两人,也是一动不动,仿佛化为了两尊石雕人像。

眼前的这一幕,很像是两人正在比拼内力。

可是两人的周身衣衫却不见半点起伏,四下也没有任何气息流转的迹象。就算是南宫珏提心吊胆地靠近他们身旁,也没能察觉到有丝毫异动。

更何况,这位江三公子早在三年前便已丹田焚毁、筋脉尽断,如今体内再无一丝一毫的内力,也无法借用别人内力,又怎么可能去和【西江月】上的【金帐】比拼什么内力?

南宫珏彻底看不懂了。

他只能默默退开,去问一旁观战的小雨。

只见小雨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江湖上的比武较量,是为‘下者斗力、中者斗招、上者斗气,王者斗神’。眼下他们两人的这一战,应该就是所谓的‘斗神’了。”

斗神?

南宫珏一头雾水,还是难以理解。

小雨只能详细解释道:“所谓‘斗力’,顾名思义,就是比谁的力气大;‘斗招’,自然就是比拼招式,‘斗气’,则是比拼内力;至于‘斗神’么,可以理解成是双方神识之间的交战,也就是在意念之中过招,于虚无缥缈之境,生无形无相之战。”

南宫珏似乎有些懂了,再望向场中一动不动的两个人,欲言又止。八壹中文網

但一旁的开欣却没有听懂,问道:“小雨姐姐,到底什么是‘斗神’?”

话说不知不觉中,日落地底,天色已然黑尽。车厢里的开欣百无聊赖,此时也只能下了马车,一脸疑惑地观赏着江浊浪和苏勒德这场奇怪的比试。

听到开欣询问,小雨当即笑道:“这位从北漠来的叔叔,只是在和你三叔玩游戏。而他们玩这个游戏,你应该也玩过,叫做‘一二三木头人,谁先动谁就输’。”

开欣恍然大悟,不但顾虑全消,还立刻来了兴致,说道:“那三叔一定会赢的!”

但夜色之下,江浊浪和苏勒德剑矛相交,依然是纹丝不动的僵持之局。

南宫珏心中焦急,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当即将小雨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他们两人如今的这个样子,倘若我偷偷过去,捅那北漠人一剑,是不是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知道小雨一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小雨想了想,点头说道:“是。”

南宫珏面色一凛,沉声问道:“你去还是我去?”

不料小雨反问道:“为什么要去捅他一剑?”

她这一问,竟把南宫珏给问住了

——为什么不去捅他一剑?

要知道这个【金帐第一勇士】此番前来,目的就是要取江浊浪的性命。按照小雨的逻辑,既然你要杀我,我当然也可以杀你!

此刻机会明明就摆在眼前,为什么不趁此机会一剑把他杀了,而要等江浊浪和他斗什么神?

对于南宫珏的这一疑惑,小雨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以这个苏勒德的本事,如今的他只需将手中长矛往前一送,立刻就能捅江浊浪一个透心凉;甚至他根本用不着长矛,随手扇一记耳光,就能把江浊浪的脑袋从脖子上打飞。

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和江浊浪较量——既不比拼力气,也不比拼招式,更不比拼内力——只是通过双方的神识在意念之中‘斗神’,显然是不想占江浊浪的便宜,要和这位江三公子来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南宫珏幡然醒悟,忍不住向场中那位【金帐第一勇士】投去疑惑的目光,口中则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是啊,既然有国仇私怨在身,苏勒德为什么不直接取了江浊浪这个废人的性命,而是要多此一举,选择和江浊浪来一场“斗神”的决战?

只听小雨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他是一个武者,一个身上流淌着北漠皇室黄金之血的武者,并不是一个不折手段的杀手。所以就算是要报仇雪恨,他也要赢得堂堂正正。”

说罢,她又补充说道:“我们的这位江老板,如今已是一个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的废人。倘若对方全然不顾他那什么黄金之血的尊严,一上来就狠下杀手,就凭我们两个,或许有机会和他同归于尽,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他的长矛之下,保住江浊浪的这条残命。”

南宫珏这回听懂了,也沉默了。

正如老话说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一粟,我夺人三斗!

倘若对方本就是卑鄙小人,以小人之礼待之,自是无可厚非;但对方若是谦谦君子,于情于理,又岂能不以君子之礼待之?

所以,对于场中两人的这一场“斗神”之战,小雨并没有趁人之危,过去捅这个【金帐第一勇士】一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南宫珏还是有点不甘心

——就算对方是个正人君子,可正人君子要杀自己,难道自己就该伸长了脖子等他来杀?

若是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规矩、讲什么情理?

当下他又问道:“要是这场所谓的‘斗神’,江浊浪打不过呢?”

听到这话,小雨不禁笑了。

只见她缓缓摇头,叹道:“这一路走到今日,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们的这位江老板。”

南宫珏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雨反问道:“似他这等奸诈狡猾之辈,若是没有把握,又何必要打?”

这话一出,南宫珏彻底无言以对。

望着夜色中继续静坐的江浊浪和苏勒德两人,他只能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雨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浑身一阵寒颤,牙关都在微微发抖。

她当即颤声说道:“当然是……先升一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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