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周边巡视,远远望去,龙泉县的房屋林立,宛若一座遗立在阡陌中的孤舟,似乎缺少点什么。
顾夜白陷入了沉思,良久开口道:“小四,帮我把笔和纸拿来。”
“是!”
顾夜白就地写生,他小时候学过几年的素描,龙泉县的大概模样画起来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公子这圆,画得真好。”
顾夜白自己也觉得满意。
回到县城里,顾夜白找到王耕,将图纸交给王耕:“王兄,麻烦你帮我造一个东西。”
王耕看了一眼图纸,依稀能看出来是龙泉县,在房屋和阡陌之间,还有一个巨大的水车,比所有的房屋都高,很是突兀。
“大人要做一个巨型水车?”
“结构像水车,但与寻常的水车不同,上头坐人。”
王耕闻言有些茫然:“……谁会坐在上头?”
“我也不知道,你让人做便是,记得底下的基座要用钢铁,否则撑不住,要尽快。造巨型水车的钱,你找纳兰姑娘要就可以。”
顾夜白要造的就是摩天轮与水车的混合体,两者结构极为相似,并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所以他尝试着整合在一起,既解决水利问题,又增加娱乐活动。
王耕去顾府找纳兰宜要银子。
纳兰宜接过图纸瞧了一眼,看了好久才看出来,这是一架水车。做一个巨型水车来坐人,脑子有病吧这个人?
“多少两银子。”
“至少要五百两。”王耕早就估算过了匠人的工钱和材料。
纳兰宜心头像被割了一块肉般难受,不肯给银子,自己径自去找顾夜白问清楚。
“顾大哥,我对这笔银子有意见。”
纳兰宜递上图纸:“听说你要做这样大一架水车?顾大哥,造十架寻常水车都用不了五百两啊!这大水车除了吸引眼球以外......”
“要的就是吸人眼球,妹子拨款吧,放心这钱不白花。”顾夜白笑嘻嘻地说着。
纳兰宜看着顾夜白不听劝的样子有些气短,但还是勉勉强强地给了钱,心想浪费就浪费。
这几日,王耕在作坊里督工,匠人们是些老师傅,一说水车大伙都懂,不就是大了点吗?
而且有泰和县搜刮过来的那批精铁在手,材料都是现成的,铸铁的师傅很快就打造了一个巨大的基座。
没过几日,数百人抬着一个庞然大物,到龙泉县东北方向的空地。
“就在这里吧,从官道上,远远望去,就属这个地方最好,半隐半现。”顾夜白说道。
纳兰宜目瞪口呆,这辈子,不,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水车。
龙泉县的士绅百姓、官兵们听说后,纷纷来围观,跟着巨型水车来到龙泉县东北方向的空地。
除了顾夜白,谁都不知为什么要造这么大的水车。
龙泉水车,龙泉县新地标!
一座县城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标,就等于有了灵魂。就如同看到□□,就会想起北京。
未来要吸引更多的商人或者游客前来,龙泉县还需要有更多特色,光靠种田,光靠生产枇杷膏之类的农副食品,还不足以带动经济。
以后只要说起龙泉水车,人们将会想起龙泉县。
几百士兵在匠人的指挥下,用巨大的绳索将□□吊起来,架在高耸的基座上。
耿秋芳等人赶来,见状诧异:“大人,这是?”
“龙泉县的新创收项目,坐上去能俯看整个县城全景,两钱银子一次,转两圈。”
相当于人民币100元,顾夜白觉得已经很良心了,纯手工龙泉水车,摩天轮和水车的合体……没有电,绝对是匠心制动。
对待豪绅,尤其是对待外来的商人豪绅,他宰起来毫不手软。
一旁的林小四听闻,照着原话对着人群大声地喊了一遍。
周围围满了来看热闹的各个阶层的人,但一时间却无人敢上,谁都不想做第一只吃螃蟹的人。
“上去做什么,脑子被猴屁股夹了才上去呢。”
“就是,都不知道稳不稳,摔下来会死人的吧?”
“能花二钱银子坐一次的,不是败家就是脑子有病吧。”
......
人群里传来细细簌簌的议论声。
纳兰宜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完全是憋的,她很想笑,可想到顾夜白的几百两银子一阵肉疼,自从开始赚钱之后,才知道有多不容易。
见无人敢上前,张恤硬着头皮,率先表态:“大人,不如我先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张恤身上,惊疑不定,真的有不怕死的,脑子有病的!?
“好,张巡检直面挑战,躬身入局,真乃我辈之楷模,看到没有,我龙泉县的好男儿都要学学这份勇气和豪气。”
顾夜白带头鼓掌,一阵轰鸣的掌声响起来。
“………”张恤,他就客气一下。
“张巡检且慢!”顾夜白走到张恤身边:“可有遗言要交代?”
几秒钟时间,张恤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转青,此时后悔还来得及吗?
顾夜白也觉得有点太直接了,抬起手掩住忍不住笑意的嘴角,委婉地问:“我也不知龙泉水车够不够稳固,张巡检上去之前,不妨先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顾夜白越拱张恤越下不来台,只能咬着牙,强自镇定说:“为县城百姓,又有何惧。”
龙泉水车中,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木头镶着钢铁的大笼子,里面座位与马车上的坐垫相似,十分舒服,只是多了一根绳子,还有一个半敞篷式护栏代替了马车帘子。
坐上去后,张恤用绳子在王耕的指导下将自己绑在位置上,绑定后茫然看向王绑定后茫然看向王耕:“就这样?”
王耕一脸尴尬,他也不知道啊,顾夜白怎么说他怎么做……
顾夜白点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十二个士兵合力推动,巨大的龙泉水车缓缓转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张恤缓缓上天。
所有人屏息凝视,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张恤被摔死的画面。说实话心里很矛盾,不忍心的同时又有一丝兴奋刺激,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被张恤死死操练的士兵。
王耕是最紧张,毕竟这个东西是他督造的,不知道摔死算不算他的。
“张巡检,害怕就喊出来。”
顾夜白大喊一声后,为慎重起见,拉着纳兰宜后退了七八步,以防被砸死,耿秋芳见状,拉着王耕依样画葫芦。
此时正在天上的张恤满脸通红,眼睛里有控制不住的惊惧,心脏似乎快从嘴里跳出来,突然很想撒尿,却只能努力地憋着憋着……他双手死死抓住两边地护栏,身体随着水车慢慢升到高空。
“多高了……怎么.......怎么还不停?”
张恤睁开一条眼缝,夕阳西下,一望无际的山丘田野,龙泉县及周边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脚下,双腿猛地发软,太高了……
听到顾夜白的喊声,害怕就喊出来?开什么玩笑!那以后手底下的兵还有龙泉县的百姓怎么看他?
被顾夜白这么一激,他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他尽量把目光放到远处,刻意忽视脚下的高度。
龙泉水车转过半圈,他所在的笼子方向正对县城,此时此刻张恤看见了龙泉县的两条主干街道,看到了街道上他常去喝酒的酒肆,看到了县衙......甚至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小小的家。
张恤心中激动不已,这种感觉很奇妙,又紧张得想上厕所,又舒服地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