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老师。”
谷雨脸上的表情凝固，身体变得僵硬，微微转过身来，带着有点谄媚的笑容，对来者恭敬回应。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绫音老师。”
来人正是由神子的另一个身份：被谷雨称为绫音老师存在。
翠绿的小纹和服，纤细的身材，棕色的秀发盘成的丸子头，露出雪白的后颈，还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一如既往的狡黠与得意。
看着眼前的来人款款走来，谷雨倒是有些错不及防。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不过意识到现在是在去往天守阁的大道上时，或许现在不见，等回到御膳奉行之后还是会见到的吧。
“见你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这一趟应该经历了不少事情吧？”
绫音盯着谷雨还有点苍白病态的脸庞，没啥同情心的问道，隐隐中还夹杂着自作自受活该的奚落。
让谷雨有种会经历这些事情都是自找的感觉，不免想了一下要是没有去这趟璃月会怎么样。
一切事情的发展会因为这个小变量而发生改变吗？
“经历的事情在您眼中也不知算不算上是事，但病倒在床上几天倒是真的。”
一路下来，谷雨也有点自觉大多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经历着，对眼前这位活了几百年的存在来说，或许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虽然绫音现在是一副不怎么着调的古灵精怪，但是每当认真起来时，身上那份历史的岁月感是不会骗人的。
有时候谷雨觉得能遇到这样的老师，是不是太便宜自己了。
虽然大多时间都不怎么着调，令人捉摸不透就是了。
“自贬得太低，我可一点也不高兴哦！”
忽然，绫音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倒在了谷雨头上，语气中带着三分不满，三分严厉，三分生气，还有一分的忍耐。
谷雨方才能庆幸的笑容消失，转而有点不知所措地要怎么去面对绫音。
只见她忽然认真严肃的神情盯着谷雨，眼神中没有了弧度，全部变得锐利。
若是自诩为她的学生的话，她现在应该对这样的学生很不满意吧？
“太过自以为是是最令我讨厌的行为，同理，太过自我贬低同样令我讨厌。你不会觉得把自我随意放低后，在没人指望情况下，突然冒出来想力挽狂澜这种事情很好玩吧？”
“我……不是！”
“不是？那为什刚才要这样跟我说话？”
“我……”
如同插入心髓的训斥让谷雨哑口无言，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有些怀疑刚才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态跟她说话的。
心里有些莫名委屈，想和她辩解解释，但刚一开口就突然觉得自己已经错了的感觉，然后慢慢蔓延至全身。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谷雨有些茫然地望向绫音，见到她方才的严厉、不满、生气、失望全部都不见了，转而挂着淡淡的伤心。
一张平日里都是得意的脸颊，为什么会挂上这样的表情？
一双平日里都是狡黠的眼眸，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态？
谷雨觉胸口忽然隐隐作痛，脑海忽然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们的脸上仿佛也是类似的伤心面孔。
直到此时，谷雨才知道他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
告诫着自我不要自以为是地放低身段，然后遇到事情之后还不是跟她所说地一样指望着什么力挽狂澜吗？
这难道也不是一种自以为是吗？
而且更重要的是……
“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就算你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可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你也打算无视掉吗？”
无视掉她们的目光？
谷雨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光是想象就已经让他产生后怕了。
一意孤行地自我走向远方，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们。
这种事情现在还能做得出来吗？
或许已经完全办不到了吧。
就像现在眼前这个可能正在为自己伤心的存在。
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她就是在为自己伤心着。
看着她的伤心表情，谷雨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
“你身边的人，她们或许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你，或许也不想给你太多的期待，怕给你压力，但也绝对不会喜欢你这样过于自我地贬低。”
绫音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的感觉，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谷雨却能一字一句地听得很清楚。
每一个字眼都在往谷雨心里刮的心痛，或许跟她此时的伤心等价着。
虽然谷雨大多时候都是被她捉弄，但此时怀疑这种事情，只有伤透她的亵渎而已。
“她们对你的期待现在可能都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享受着她们温柔的你还想继续这样下去吗？”
十分犀利的话语如同这场谷雨节节败退的对话最后，击碎了谷雨所有的防御，好似已经完全赤裸裸地暴露在绫音面前。
而发出这一击的绫音此时声音也有些颤抖，贝齿轻咬着嘴唇，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晃动的光，跟平时的灵气古怪完全不同，此时有些支离破碎。
或许，这就是她的温柔吧。
“我错了，老师。”
谷雨微微低下头来，身躯也微微前躬，方才身上的所有的气势都在绫音面前全部散去。完全就是个做错事的学生，等待着老师地教训。
“抬起头来。”
一声轻轻的叹息，绫音的语气还是有些清冷。
谷雨抬起头后，见到她此时露出浅浅的欣慰，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话，给我想清楚了再说。”
尽管语气还是很清冷，还充满了警告，但是传到谷雨这里，方才心中被刮过的部分却变得很舒服，像是被她小心呵护过一般，似乎还变得有些坚强。
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老师，从她平静柔和的脸上，谷雨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期待。
谷雨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后，眼神中多了许多坚定，不卑不亢，认真恭敬地对他的老师说道：
“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您还有将军大人说明请教。”
“这才稍微像话一点，下次可要记住了。”
“不会忘记的。”
面对谷雨的回答，绫华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做掩饰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谷雨看到她这个笑容，心中既觉得暖暖的，又有点恍惚，不真实。
“是在想我为什会这样吗？”
“嗯，因为太不真实了，做梦也不会梦到的那种。”
“我之前应该说过，现在这个角色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既然都被你叫一声老师了，那自然要好好扮演这个角色。”
绫音脸上很快又恢复了熟悉的得意笑容，脸上笑眯眯的狡黠。
她的话谷雨在与她第二次相遇时她就说过，当时还语出惊人的说是女朋友来着，最后被谷雨插科打诨地以轻小说作家的身份收尾。
谷雨知道，她现在扮演绫音这个角色就像是在玩一场角色扮演游戏来找乐子，看起来是假的，可谷雨从她身上收获到的东西却都是真的。
追求乐趣的她，本身可能就挺有趣的。
谷雨想继续深入了解她，但她却是完全了解不透的。
今天是这样，指不定哪一天又会玩出什么花样。
至于会做出这样事情的她，原因理由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毕竟这些都是她，令谷雨完全捉摸不透的她。
“能有您这样的老师是我的荣幸。”
收到谷雨的夸赞，绫音毫不掩饰地显露她那得意的笑容，琥珀色眼眸中缠绕的自信，把这份笑容点缀得更加富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