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离京后的第三日。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下,火枪局终于挂牌,正式成立。满朝文武都来参加典礼,皇帝甚至御赐了府衙牌匾,让人羡慕不已。随着繁杂的仪式结束,方觉知道自己愉快的摸鱼生活,以后要打折扣了。“方觉,你以后也得坐班了,不能白拿俸禄了,嘻嘻。”
叶红衣的恭喜,总是有些别出心裁。反倒像是幸灾乐祸。方觉却不在意:“我只负责生产,只要交代下去,自然不愁。”
“那火枪局的文事,你让谁管?”
叶红衣疑惑,这样大的权力,他竟不抓在自己手中。“不是有诸葛庸吗?”
方觉轻笑,不然你以为,我抓这个壮丁做什么?叶红衣瞪道:“你已经内定他做侍郎了?不是说,要从头学起,择优而立吗?”
“优秀的人,是有遗传的……诸葛庸此人庸碌不了,给他一个侍郎不亏,能拉拢诸葛青山帮我搞定许多事,值得。”
方觉道:“火枪局最重要的是两个,一个是生产,一个是仓库。”
“生产我亲自管理,仓库我会上书,让陛下派禁军……甚至黑龙骑亲自戍守。”
火枪这种东西,方觉可以拿回来玩儿,但不能大量拿走,甚至开仓库的权力他也不想一把抓。叶红衣点头:“就算你不说,陛下也会派人盯着仓库的。”
“应该会委派禁军与悬剑司。”
这个推测倒也合理。皇帝借助莫渊,算是亲掌禁军,悬剑司全靠皇帝撑腰,虽然是三法司之一,但谁都知道更近于家臣。这两边,都是皇帝能信能用的人。不过终究需要制衡,肯定不会单独只信了谁。“今日参观厂房,我看见许多大型器械,都是这段时间你给的图纸,要求工部打造来拼接的。”
叶红衣疑惑道:“可是为何,全是锻造火枪的器械,我好像没嗅到一丝火药味?”
她的鼻子,一向是很尖的。尤其是了解了部分火枪知识后,叶红衣看到厂房里的那些器械,就知道它们与火枪的弹药只怕无关。那些东西只能用来生产火枪,但核心的弹药,却不在火枪局的厂房内生产。方觉哂笑:“你是在打探国家机密吗?”
“嚯……吓谁呢?”
叶红衣白了一眼。但也意识到,确实不该多问,免得被人听到,认为自己是故意窥视。“弹药,是火枪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它……火枪就是烧火棍罢了。”
方觉笑道:“弹药与火枪,必须分开制作,且必须分开存放。”
“我明白……就像是弩箭,驽与箭都分开制作,平日存放也是分开的……就是怕失窃了。”
叶红衣很有经验地道。方觉点头,就是这个道理。火枪局内,不可能有人,能同时拿到火枪与弹药。哪怕一发也不行。除了自己这个总督,与宫里那位陛下可以取用之外,只有练兵与出征的时候,才可以枪弹合一。甚至平时大多数时间,也不能给士兵发弹药。这可不是冷兵器,这玩意儿若是失控,流窜出去一批,那皇帝以后就别想出宫门了。出来就冷不丁挨一梭子咋办?见识过火枪威力的皇帝,也决不允许这东西,有任何失控的可能。“对了,陛下让你在各军之中挑选士兵,组建一批验收火枪的府兵,你选好了?”
“不是说让陛下自己定吗,怎么又推回来给我?”
方觉无语。叶红衣笑道:“你还没明白吗,陛下这是要组建火枪军,只是目前没有名目,也难以通过户部燕扒皮那关,才说挂在火枪局下的府兵。”
“要你说呀?”
方觉轻勾了一下,叶红衣那笔挺的鼻梁。小妮子班门弄斧。“陛下此心,可谓是路人皆知,你以为那燕揽风是傻子,还是内阁、兵部是傻子?”
“哈?”
叶红衣瞠目,没明白。方觉解释道:“京城所有兵马,除了黑龙骑之外,所有人都在兵部记录在册,火枪局的府兵自然也得记载。”
“那么,兵部就会知道,火枪局有多少府兵,有多少战力……那么内阁就会知道……”“按人头拨款,燕揽风可做得出来,这可是个敢给皇帝看假账的人才……他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火枪局哪儿来那么多府兵名额?”
人招进来了,总不能不给人家发粮饷吧?信不信不到仨月,就哗变给你看?方觉无语:“你听过京城哪个衙门的府兵,建制有一个千户营的?”
“兵部总衙门,常备兵也才八百!”
巡防营倒是有三千多人,但不是衙门机构,说白了更像是有编制的城管。皇帝给火枪局府兵名额,一下配了一个千户营的人数,这心思谁还不懂?不就是暗示我方某人,以锻造火枪的抽检为由,“顺便”亲自训练出一批火枪兵来?然后再找个借口,去寻个软柿子,看看火枪的威能再说?“是这样吗?”
叶红衣诧异,她虽然见惯阴谋诡计,但那都是文武官员之间的争斗。皇帝与各方大臣的角力,她从来没注意过,因为不在她的本职之内。旋即,叶红衣笑道:“陛下让你练兵?”
“你懂这个吗?”
方觉感觉被鄙视了,哼道:“我就算懂,这个活儿也不能由我包办。”
“最起码,要给陛下往里头安插亲信的机会吧?”
叶红衣秀眉微抬,不可思议地盯着方觉:“你为何如此熟练?”
她实在是觉得好笑,方觉每次给皇帝办差事,总是光明正大地让皇帝看到自己一举一动。“就这么怕被陛下猜疑?”
叶红衣白眼道。方觉轻笑:“这叫自觉……有人监督才好,绝对的权力,必然导致绝对的腐败,我也没自信可以永远清高自持。”
“难怪你叫方觉。”
叶红衣打趣道。“你师父为何重用萧落叶,故意容人他多犯错?”
方觉一副教导的语气,“聪明的臣子,会让皇帝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以此令他安心。”
只要没心思造反,方觉是不担心,皇帝过于了解自己的。叶红衣闻言,顿时以弟子礼拱手弯腰,搞怪笑道:“弟子受教啦。”
然后打趣道:“方觉,你最近是不是过于好为人师了,做少师上瘾了呀?”
“恩?”
方觉见她突然硬气很多,便笑道:“看来你有些不服教化……我是不是该早些下聘,将你娶回来好生教教你?”
“哼,不跟你说了,我才不嫁你……”叶红衣嘟嘴道,脑袋埋低到了胸口。方觉轻轻一笑,刮了刮她的鼻梁。叶红衣嘤了一声,红着脸逃走了,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下聘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确实,下聘并不是第一流程。就算男女私相爱慕,也是要走正式流程的,先由男方父母长辈请媒人过府去牵线。接着是提亲。然后才能走后续流程,直接下聘那是娶妾,没有婚书也没有媒妁。“嘶……”方觉挠了挠头发:“这媒妁之言好整,可是这父母之命……我爹娘早就祭天了吧?”
“咳!”
躲在门外的典一,闻言再也忍不住,出面道,“少爷不得胡言,哪有这样言说自己父母的,当心被批为不孝。”
方觉正经了起来。不孝的罪名,可比不忠不义更遭恨,皇帝都不敢承受。方觉道:“我自……反正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父母在哪儿,要不让老阁主帮忙找找?”
来到这个世界,方觉是魂穿,并没有继承什么原本这躯体主人的记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这也是方觉混成黑户,不得不上太皇山,求帝尊阁庇护的原因。如今的名与字,皆是方觉上一世的。“对,老阁主肯定找得到,我得赶紧传书给他老人家……”典一喜悦道:“他若是知道,是寻来给你提亲的,只怕恨不得明日就将人找来。”
“明日飞鸽都到不了太皇山。”
方觉白眼道。却见典一已经没了踪影,出门一看,果然是朝着鸽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