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这样?卫霄几乎忍不住想咒骂老天。他其实早渴了,可就是怕自己第一个拿出吃的被盯上,所以才干着嗓子等。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心了,竟还是避不开。
“我叫你把背包给我听到没有?”蛮子眯眼瞅着卫霄,单手玩着匕首,匕首像一条游鱼般的在他的五指间游窜着,无论是动作还是神色都充满了威胁。
卫霄没有应声,只是紧紧的抱住背包。两旁的人都在看好戏,觉得一个大男人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实在窝囊的很。蛮子对卫霄的反应却很满意,他知道这个男人好欺负,早先自己进洞的时候踢了他一脚,对方连屁都不敢放。何况,还是个受了伤的。不冲他下手,还有哪个更合适的?
蛮子不再多言,快步上前伸手就抢,卫霄急忙起身趔趄着躲开蛮子的争夺。蛮子眼中凶光一闪,把匕首插入皮鞘,反手抽出□□指着卫霄,点了点他怀里的背包,危机一触即发。
“欺负老实人,你这样有意思吗?”紧张的气氛犹如拉满的弓弦,忽然一道窈窕的身影挡在卫霄身前,毫不畏惧地与蛮子对视道。
蛮子脸色一下子青了,他以为再坚持一会儿,对方的背包必然会到手。谁知道,颂苖这个女人突然跳出来,打断了他的好事。蛮子气得口不择言道:“啧啧,你男人才死就又找上一个了?这样的话,刚刚又哭又吵是闹给谁看的?也不怕你男人闭不上眼啊?”
啪!
颂苖冲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蛮子口角流血。在蛮子吃人的目光中,颂苖冷笑道:“再让我听见一句这样的话,老娘拼了命拖你上路!”
“你……”
颂苖昂起染血的脸颊,盯着蛮子对着她挥动的□□,满眼讥嘲道:“你不用拿枪吓唬我。□□一般装六发子弹,就算是满的,你已经用了两发。还有四发子弹,我要看看,你能打死我们多少人。”
颂苖说罢也不管蛮子会怎么做,转过身面朝众人道:“如果大家还在外面,遇到这样的事确实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是别忘了,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他现在抢这个人的,等抢来的东西吃光了,就可能去抢你的。最后,东西都被他抢完了,还出不去的话,人肉也是能吃的。”
“臭□□,你他妈的……”
蛮子看向颂苖的背影充满了杀气,他的眼底布满了腥红的血丝,脸上的横肉神经质地跳动着,枪口对准颂苖的后背心就要扣动扳机,他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不考虑杀了颂苖会有什么后果了。
“当心!”
砰!
与卫霄的提醒同时响起的是枪声,好多人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却没听见颂苖惨叫的声音。
“你他妈做什么?”
“这话应该问你!”
众人张开眼,只见两个男人站在颂苖身后对持,原来是大巴司机撞开了蛮子,让那一枪射到了山壁上。多数人松了口气,倒是贺家人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冲动,有话好说。”王伟上前两步劝说道:“你看,我也没带吃的。这样的事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嘛,总会找到的。”
这话司机听得进去,蛮子却是气炸了,哪里肯让步?他浪费了一颗子弹,没打到人不说,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之前不过是警惕,现在是恨不得他死在刚才那一枪下。可就算他再恨,恨不得撕了颂苖那个贱女人和多管闲事的司机,也不能再补上两枪了。如果枪里没了子弹,还有谁怕他?因此,蛮子心里再憋屈,也不得不顺着王伟递来的梯子下。
蛮子没好气道:“你说的容易,我们到哪里找吃的?你给我变戏法变出来吗?”
王伟的笑脸窒了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私底下的意思是大家都把食物交出来,然后均分。当然,这样平白无故得罪人的话,他自己是不会说的。
“谢谢。”在众人的视线都被蛮子司机他们吸引过去的当口,卫霄走近颂苖干巴巴地道谢。
颂苖挑目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怎么那么孬啊?”
颂苖的讽刺好像飞禽的利爪,刹间把卫霄的心撕了个口子,鲜血淋漓。卫霄心口憋闷,却明白对方说的是实话,他无言以对。卫霄很清楚自己的懦弱,每次遇事他都是被欺压的对象,他不是没想过要改,也努力尝试过,然而下一次仍然只会忍气吞声。
为什么会这样?卫霄记得他托儿所的时候还和人打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明显不是胆小的人。是什么时候悄声改变的?也许是同学们嘲笑他父母离异的时候、也许是母亲第一次带男友回家的时候、也许是表姐说母亲会给他找一个继父的时候……
卫霄记得父母离婚后的几年,母亲常常无缘无故的打他,把棒子都打断了,甚至总把让他一个人滚去父亲那里的话放在嘴边。母亲每晚回家看到他的时候就不自觉地皱起眉板着脸,有一次他忍不住疑问,母亲回答说,因为一看见他就觉得不开心。听了母亲的话,当时他的心就和现在一样疼,疼得没有了知觉。从那之后,卫霄很怕出现在母亲面前,老是躲在狭小的卧室里,一天比一天畏缩,就怕惹恼了母亲看到那永远是不耐烦的眼神,或是招来一顿无故的责骂。
对于卫霄的沉默颂苖看在眼中,却哪里在乎他的情绪,颂苖转身往人群走,卫霄轻声喊住她。“等等。”
“干嘛?”颂苖瞪视着回头。
“这个给你。”
颂苖望着卫霄递来的一瓶矿泉水,两块蛋烘糕和三根火腿肠,蠕动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颂苖没想到她这么和对方说话,对方不记恨不说,在如此险恶的情况下,还把吃的给自己,甚至里面还有一瓶保命的水。颂苖低下头眼睛泛起酸涩,她忍不住地想,如果她的弟弟是这个人,那么钧浩是不是会有一线生机?
颂苖扬手擦了擦鼻子,抬头看着卫霄道:“这些你自己放着吃吧,我自己有。”说完跨步冲到贺盛曜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旅行箱。
“你想干什么?”在他人还不及反应时,贺母已跳起身扑向颂苖了。
颂苖避开贺母抓向她头面的十指,未给贺父、贺盛曜上前争夺的时间,拖着滑轮旅行箱一扭身躲入司机、蛮子等人的身后。
沈绎被颂苖突如其来的偷袭骇得一楞神,呆了呆立刻跺脚起身,骂道:“把东西还回来!大家快看啊,有人抢东西啊!颂苖,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东西是我们拿到这里的,你凭什么抢?原本阿姨,伯父说你不孝,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是他们对你太好了!”
贺父吹鼻子瞪眼道:“不孝女,还不快还回来!”
“姐,你没东西吃,问我一声我会不给你?这么做,太难看了吧?先把东西拿过来,我们不会不留你一份的。”
“盛曜,你劝她做什么?”沈绎白了身边的男友一眼,冷嘲道:“她抢过去,就不会想着还回来了。颂苖,你不想着把东西给阿姨、伯父吃,反而抢他们的东西,心里过不过得去啊?也对,你是连爸妈都敢骂的,也就你这种女人,才做得出这样的事!大家说句公道话啊,说说天下有没有这样做女儿的啊?”
有蛮子挡着,贺母不敢上前,只能吊着嗓门威胁,“我再说一遍,东西拿出来。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众人虽觉得贺家人重男轻女的厉害,但对颂苖前一刻还阻止蛮子抢别人的背包,后半脚却不发一声的争夺自家的旅行箱,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可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叫送弟的女人脾气又泼,人群里愣是没一个人站出来迎合一句。
“哼!”颂苖冷笑一声道:“这旅行箱是我的,里面的东西都是钧浩出钱买的。钧浩的死活你们不管,吃里面的东西倒是吃的心安理得。”
“笑话!你说旅行箱是你的就是你的吗?大家说,你们下车走的时候会拿别人的箱子吗?”沈绎皱着鼻回嘴道。
“小绎说的对!”贺母力挺准儿媳道:“这箱子明明是小绎的,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我跟你说,你快点把箱子给小绎!你不要脸,我们贺家还要脸呢!”
颂苖瞥过不自在的贺盛曜,也不看贺母等人的嘴脸,冲狐疑的众人解释道:“我刚才说过了,我想也有不少人听见了,这次出门开的车是我丈夫的,用的钱也都是他出的。他们一家都没带钱……”
“你胡说!”
“听你放屁!”
沈绎、贺母看到身旁的人因为听了颂苖的话而投向她们的讥笑视线,红着脸嚷嚷道。
颂苖挑眉道:“怎么,心虚了?怕我说出来啊?要是你们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拦住我接下去的话?”
“你……”
“你别说了!”贺父不耐烦地冲贺母喝了一声,转向众人道:“我怎么没有带钱,这不都是吗?”
颂苖对贺父紧要关头掏出钱来作证的举动,给予轻蔑的一笑。
贺父摇着头苦着脸道:“我这个女儿不知说她什么好,从小就喜欢骗人,我们不知道吃过她多少亏?结婚前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我们还讨不到一声好。等她结了婚,天□□家里要钱,还骗别人说,我们只照顾她弟弟,亏待她。现在你们看看……唉!你们可不要帮她,上她的当啊!”
“你说完了吗?”颂苖唇角勾出了一道讥嘲的弧度。
贺父眉一锁,想说什么,颂苖却接着道:“要知道这个箱子是谁的,很简单。说说里面有什么东西,谁说得准就是谁的。”
颂苖的话一出口,贺家人的神色明显一窒,贺母更是深悔刚才听了贺父的话,说什么怕颂苖看到闹起来,要等晚上她睡了再开箱取东西吃。结果倒好,让不孝女问住了,还不如听她的把东西先分了,看那贱丫头还怎么吵。
旁观的众人都不是傻瓜,瞧贺家人舜然剧变的脸色就明白谁是谁非,对贺母、沈绎的胡搅蛮缠,与贺父那一番声情并茂的诉苦,报以深深的藐视。
“姐姐,明明是我给你钱托你买的,你怎么能说成是自己的呢?刚刚我就是想到这点,所以说东西也算你一份。”贺盛曜摆出不认同的样子道:“昨天,我和绎绎带爸妈一起去道观进香,你说你不去,要和姐夫去当地买些小吃,我就让你也给我带一点,不是吗?结果我们回来的太晚了,今早又起的太早,还没看你买了什么。”
“对呀,我也看到了。”沈绎迎合道。
果然,她的好弟弟忍不住了。颂苖娥眉微蹙,冷冷看了贺盛曜一眼道:“你说你托我买东西,你给了我多少钱?”
“我……”
这也太假了吧?你给的钱,你会不知道是多少,还要想半天?众人此刻对贺家人产生了心理上的厌恶,看向颂苖的目光俱是满满的同情。本来嘛,重男轻女的人家很多,可也没哪家人这么胡搅蛮缠,当人面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眼下的情况,一边是仗义执言的颂苖,一边是连亲人都要诬蔑的贺家人,明眼人自然知道该偏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