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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苖与贺父的话,在卫霄的脑海里不停的旋着转着,仿佛海上的狂澜,来来去去起伏不休。卫霄泪眼模糊的走着,耳鼓内轰隆隆的好似雷鸣。他感觉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麻木的可怕。要不是卫霄还存有一点理智,他几乎想抓起颂苖的肩质问了。
卫霄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个贺父口中的倒霉鬼,那个不知不觉中被算命先生利用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不管其中透入出多少的线索、两者间有多么的巧合,只要算命先生不亲口承认,它便永远是个迷!
可那算命的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今,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人表示很可疑,但只要不是主事者说的,照样没有任何的意义。何况……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用?被偷走的福运,还能回来吗?破碎的人生,还能补全吗?世事造就的怯懦性子,还能改变吗?他失去的左腿,还能长上吗?……一切的一切都让卫霄绝望,绝望过后,是愈加的痛苦。
入洞以来,他每每遇到好运。仔细想来,是从贺盛曜玉扣被偷之后。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因为对方失去了玉扣这个媒介,所以他的运气回来了?那么,如果能活着回去,他的父母是不是会对他转变态度?
卫霄想想就觉得可笑。是的,极有可能他是遭到算计了。可是,人的感情是这么简单就被支配的吗?因为贺盛曜的父亲出轨了,所以转嫁到他的父亲身上。但若是他的父亲对家庭,对妻子和孩子有点责任感,会那么容易的变心吗?会吗?
这,仍是个没有答案的谜题。
可是,卫霄知道,即使父母回头,他们之间断裂的感情也不可能再回来了。或许,卫霄对他们的态度,如对路人漠不关心的样子都做不到。他会厌恶、会仇视、甚至会恶心!亲情,难道是建立在运气上的吗?父母是真的关心他,还是被所谓的‘福运’逼得不得不这么做?人生……是轻易就能被他人主宰的吗?
卫霄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但有些事,他永远也无法妥协。就算他死后,上天给他重生一次的机会,让他回到小时候,扭转自己的命运。然而,他面对还什么都没做过的父母,仍不可能毫无芥蒂。他这辈子,对父母的感情已消耗殆尽。他可以骗所有的人,却骗不了自己。回不去,永远也回不去了。或许,在看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在母亲每天的冷嘲热讽中、在父亲当着爱女的面,喝骂他这个没用儿子的时侯……全部都画上了休止符。
别想了,想也没用!
卫霄对自己说,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想一些毫无用处的陈年旧事,除了增加自己的痛苦,松懈自己的心防,还有什么用?就当……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梦中的主角依稀是自己,也可能不是。但梦,终究是梦,触不到摸不着,一切都仅仅是也许。
卫霄没有发出哭声,可他脸上难过的样子很明显,只要有人看到,就会起疑心。幸亏,颂苖他们都注意着周边的动静,没人往卫霄处看,才免去他在极度悲痛之时,还要找借口解释的麻烦。
“你们说,这个山洞到底有没有出路啊?我们要这样走到什么时侯才是个头啊?”
“谁知道呐?这么不上不下的,我晚上都睡不着,也不敢睡。可是不睡的话,第二天哪有力气走路啊!”
“哼!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
“唉——!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失踪后,有没有人报警。”
“这还用问吗?肯定有啊。你们又不像我们一家这样,全部都进来了。你们家里人会不报警吗?再说,你开的车子里起码也有四五十个人吧?那么多人一下子不见了,肯定是大新闻,说不定报纸上都登出来做头条。只要有人把这个消息放到网上,别说警察,记者都不知道要来多少。”
“你们说,他们能查出来些什么吗?”
“难说。这洞里的很多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还有,那天起雾天又塌下来,跑进洞的那条路上,旁边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这样的怪事,你们说警察能查得出来的吗?”
“是啊。我觉得与其叫警察,不如找和尚道士来作法,说不定还能凑点效。就像你家以前找的那个,虽说人不怎么样,不过好像真是有点本事的。要不然,你弟弟……”
“行了,别说这件事了。卫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颂苖故意转开话题,扭头询问卫霄。颂苖不想听任何关于算命先生的事,这会让她想起那桩龌龊的婚事。虽然没有成,但她被父母卖出去是不争的事实,就像沾到了柿子汁的衬衣,成了她到死都抹不去的污点。
卫霄一直强迫自己听着李师傅三人的对话,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极力控制住自己烦躁的,急欲宣泄的情绪。卫霄偷偷擦掉了眼角的泪痕,刚好听见颂苖的问话,深深吸了口气,顺了顺干涩的嗓门才回道:“没,就我一个人。”如颂苖不愿意提起曾经的过往,卫霄也不喜欢谈及自己的家人。
李师傅、颂苖都极会看眼色,听卫霄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赶忙讪笑着不再向他搭话。之后,颂苖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比方才壮胆时发出的声音轻了许多。要不是怕一下子不说话,让卫霄怀疑他们在与之赌气,颂苖怕早就闭嘴了。
“那是什么?”交谈的兴致没了,众人的心思俱皆放在观察身侧的山道上。忽然,颂苖一把拉住卫霄的衣袖,指着十米开外贴在右手边山石壁脚处的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示意大家小心。
李师傅三人拥着卫霄,朝黑影处慢慢靠近。在火光的照映下,壁脚下的东西很快露出了大致的模样,那是个藤蔓拢成的圆球,大小与篮球仿佛。
“别管它,我们走。”
李师傅方开口,心情极差的卫霄已经手一伸,把火把扎向藤球。
唧唧吱吱吱!
青藤遇火四下逃窜,未待王伟三人反应,被藤蔓包裹着的东西已随着藤丝退却的余波,骨碌碌地滚到颂苖脚边。
“啊!”
颂苖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已经吓得跳起身来,一下子躲到卫霄的背后。
卫霄低头俯视,只见一个缠满黑丝的圆形物,孤伶伶的横在山道正中的红土上。他身畔的李师傅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好像是个人头。”
李师傅的嗓音,配上眼下的环境,听着很是惨人。一边的王伟,撇着嘴角道:“人头?看起来是有点像。不过,这地方还有人来过啊?”
卫霄探出左腿,把脚尖前的东西翻了个向。
“你小心点啊!”李师傅右臂一探,把卫霄拉后两步。无论是他,还是王伟和颂苖,皆对卫霄这两次的自作主张有些许的不满,他们可不愿让卫霄这么好用的‘护身符’出个好歹。只是,谁也不敢当面说卫霄什么,就怕步上老田的后尘。
“咦?”王伟上前两步,弯腰凑近人头,仔细打量起来。这是个女人的脑袋,脸皮像上了层蜡一样,非常的僵硬,却又新鲜的古怪。头部的五官仍保持完好,一丝都没有损坏。可惜,女人的长相很平凡,是那种混到人群里就找不出的类型。不想,王伟看了片刻,突然道:“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颂苖闻言,追问道:“真的?什么时候啊?”
王伟扬起脑袋,咬着唇思索良久,最终摇了摇头道:“想不起来,反正肯定看到过。”
“会不会,是你们车里的?就是和你们一块乘车的人?”颂苖眼珠子一溜,转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司机询问:“李师傅,你有什么印象吗?你们车上的女人应该不多吧?”
还没等李师傅说什么,王伟双掌击拍道:“你这么一提,我倒记起来了。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和我们一块儿跑进洞,却又和她丈夫一起失踪的那个。”
“你是说……在有夜明珠的那个洞里?”颂苖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不敢肯定的说道。
“对!”王伟点头,看向李师傅等人道:“我们进来第二天的大清早,沈绎不是无意中碰到了机关吗?之后,就出现了一道门。本来,很多人吵着要走的,不过守夜的人还没睡,我们要等你们睡醒了才能出发。结果,要走的时侯点人数,发现两个人不见了。对方是一对夫妻,其中一个人,就是她。”王伟的下巴往地上的‘人头’点了点。
“我想不起来。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人。要是小峰在就好了,他倒是擅长这个。”李师傅想起和自己搭伴的检票员小峰,轻叹了一声,瞅向卫霄道:“卫霄,你还记得起这个人吗?”
卫霄垂眸睇了脚边的‘人头’一眼,颔首道:“好像是她。”洞内的危机,锻炼了众人的神经。若是九天前,别说看见人头了,就是远远瞥见个断手断足,恐怕也要吐上半天。现在,他竟能站在首级边,冷静的说话。难怪,可以那么快的放下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或许,到这个洞里,也不全然是坏事,卫霄暗自轻嘲。
“看来,不会错了。”李师傅注视着‘人头’,嘴里啧啧有声,不知在想什么,他脸上的神色不停地变幻。好半晌才探向颂苖三人道:“你们说,她的头怎么会在这儿?”
王伟翻了个白眼道:“这还用问?肯定是她走到这儿咯。”
“那她是从哪里走过来的?我们一路上怎么没看到她?”李师傅没好气道:“还有,她的丈夫呢?”
“这我怎么知道?”王伟冲两边的山壁上扫了几眼道:“她丈夫的脑袋,大概也在哪里藏着吧?你想知道,就得问她!”
说着王伟踢向脚畔的人头,一下把人头踢了老远。
“你干什么啊?”
李师傅一把拽住王伟的前襟,刚怒喝了一句,王伟讥嘲的脸色突地剧变,啊啊啊的尖叫起来。
“你怎么啦?”颂苖被王伟吓得不轻,急切地追问。
“有东西,有什么东西钻到我的脚里去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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