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这个可能。”元稹看了眼插话的小钟,并不想多作解释，毕竟对方只是警察，不懂玄门秘术，更信如今提倡的科学。但见鲁尚军在一旁满面狐疑之色,只得说道：“贫道这把年纪,遇到过不少奇事,魂魄出窍也见得多了,一般来说，只要找到魂魄,招魂并非难事。中间,倒亦有几次找不到魂魄的，但也并不是像眼下这样无头无绪,有知道魂魄在，就不知道在哪儿的、有知道魂魄的大致方向，仔细掐算,又找不到的、更有第一卦算得明白，之后越算越乱的……”

元稹摇头道：“上面这些，都是道法不精深所致。而像这次,若不是墨纹的身子在眼前，让人知道他的心在跳还有气，我都以为他死了。算他的生辰八字也罢，用他的血他的头发寻脉追踪，都找不到他的人。”

“道长的意思是,换一个人灵魂出窍,就算他不在你身边,只要报上他的生辰八字,或是给你他的血和头发,就能找到他魂魄的去处？”鲁尚军眯眼提问。

“虽说道法无边，贫道还犹如井底之蛙。但确实如你之言，至少贫道遇上的出窍之事，用这两种法子就能找到。”元稹想了想，补充道：“若是苦主亲人把事说明白，人为什么昏迷不醒，绝大部分能立刻知道对方失魂的原因，从中找到应对的招魂之法。”

鲁尚军疑惑道：“这次却不能？”

“是。”元稹面露惭愧之色道：“贫道道法低微……”

“道长过谦了。”鲁尚军打断元稹的话头道。

“不，不，不！贫道没有自谦。”元稹摆手，颜色中破有那么些怅然，朝小钟看了一眼道：“这位小同志说，闻居士他们的魂魄被藏了起来，眼下看来，是极有这个可能的。找不到他们的魂魄，说到底，仍是贫道无能而已。吾法力低微，猜墨纹他们是魂魄出窍，却也不能确定。因为，之前从未有人做法，能一下子钩走那么多魂魄的，不管对方是人是鬼，用得是什么手段，都足够骇人。贫道是万万难及啊！”

听了元稹的话，鲁尚军心底一沉，觉得对方话中有话。“道长的意思是……解决不了？”

元稹不知怎么说好，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方道：“要是真像这位小同志说的那样，是有人故意把魂魄藏起来，对方不可小觑啊！贫道自问没这个能耐，把这么多人的魂魄救出来。说句让鲁同志不高兴的话，贫道甚至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着手呢！”

原以为找到关键线索，问题即将解决，未想到，柳暗却没能花明。元稹的话一出，鲁尚军的脸色果真就愈发难看起来。沈家惨案和振新医院昏迷事故积案太久，一般这样的灭门案，都是限期破案的。由于影响太恶劣，其中的经过又太诡异，牵扯到蛊虫之类的迷信思想，与当下新兴的科学建国理念不符，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了。虽说有闻家通关系压着，但怎么可能压制得了有心人的心思？科技兴国的要员，本来就对他们特殊部门有偏见，鲁尚军可以想到，一旦沈家灭门案的社会反响太大，必定牵扯到所有经案之人的仕途。像他这样的，说不定会被调离重要部门，严重点，解职都有可能。

鲁尚军欲想欲不甘心，袖子底下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冲元稹追问道：“这次来的也有不少道长……”

鲁尚军还没说完，元稹便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挥挥手道：“贫道都不可说能全身而退，他们……不提也罢！原本，亦不过是让他们来跑跑腿，长些见识的。”

元稹说的虽夸张，但也明白，就是说外头那些道士们帮把手还行，却不能做主力，在危险的环境里帮不了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扯后腿。鲁尚军不死心的询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

元稹刚要说什么，小钟突然接口道：“真的是魂魄出窍吗？”

“什么意思？”鲁尚军心下正烦闷，被小钟这么一打岔，浓眉一拧就要训斥，被元稹施以眼色，方压下火气。

元稹安抚了鲁尚军后，面朝小钟宽和地笑道：“小同志，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现在……”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钟瞅着坐在病床上的卫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我刚才想了想，觉得有些地方，天傲说的很矛盾不是么？”

“矛盾？”鲁尚军看向卫霄，又回头狐疑地凝视着小钟。

“是的。”小钟点头。

元稹挑眉上前一步，问道：“什么地方？”

“之前天傲说，他听到闻君耀先生他们半夜出了病房，是两个人的声音，而且当时看见他们床上没人。但要是魂魄出窍的话，身体会不见吗？不会吧！为什么天傲没看到呢？还有，灵魂走动会有声音吗？天傲为什么会听到两个人出去的脚步声？这根本解释不通啊！”小钟瞪大眼望着元稹神色激动，似乎希望得到他的解释。

“你倒细心。”元稹举起右手对着小钟点了点，才解说道：“这个其实并不矛盾，小孩的眼睛最干净，确实可以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喜多纳高山灵童知道吗？”

“当然。”

“知道啊！”

鲁尚军，小钟对视一眼，纷纷颔首道。一边病床上的卫霄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他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阅历有限，很多事情不知道，也不是他这个年龄该知道的，只得乖乖当听众，并且还不能有过多的存在感，让人察觉到自己与普通孩子的差异太大。

“喜多纳高山灵童，据闻有一双灵眼，能看到过去未来，可窥见妖鬼魔神。这些灵童几年一换，说是圆寂的高僧投胎转世而来，多是三到七岁，灵眼就消散了。”元稹叹息道：“这种说法不过是骗骗人的。其实，一万个人里，便有一人，遇到某些事会有灵感。比如，想坐车去某个地方，刚到车站就觉得心慌意乱，想要上车却不敢上去，总感觉坐上去要出什么事，最后也没能上车只好回家去了。第二天，却听到本来要坐的那辆车出了车祸。”

“这是第六感吧？”在元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小钟咽了口唾沫道：“报纸上说的，坞朵岚国称这种感觉叫第六感，能让自己避开危机。”

元稹呵呵笑道：“迷信和科学有些地方总是相通的，我们看不见的，未必就不存在。”附和着小钟说了两句后，元稹接着刚才的话头。“五十万个人里，就会有一个孩子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

“没那么多吧？”鲁尚军认为元稹夸大其词了，双手一摊在胸前比了个宽度道：“我们丰国地大物博，有十几亿的人口，我在特殊部门也做了好几年了，怎么没听到有这样的孩子？十几亿，得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啊！为什么部门内一个都没提过？”

“有！只是有些孩子年纪太小，可以看到的时候说不出来，等能开口了，又看不见了。这类的特别多，虽说这个能力用处极大，但时间太短，对方又是不知事的孩童，没什么用。一岁时能看见，两三岁刚会说话就见不到了，你说，有人能发现吗？”说到此处，元稹低头俯视着把自己当作背景板的卫霄，低声道：“还有一些孩子，是亿万之中才出一个的，他们及早通人事，更天生长有灵眼，喜多纳高山灵童就是这类人，虽不知是否能通过去未来，但眼睛可以看到鬼神确是真真的。他们的灵眼也会随着长大而消失，逐渐看不见，但那时，已经是七八岁了，甚至有更久的。”

“道长是说……闻天傲就是灵童？”

卫霄感觉到一瞬间鲁尚军盯在自己身上的热切目光，他装作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而诧异地抬起缠满纱布的小脸蛋，懵懂地斜视着鲁尚军。心里却暗道，最坏的后果果然出现了。卫霄深知自己说出闻君耀、慧莲半夜离开房间的事，会有些麻烦，却没想到，这个叫元稹的道士会说得如此直白。

“灵魂出窍”这件事被确定后，或许，他的眼睛也会被定位为灵眼。他会被鲁尚军报上去，为丰国效力，甚至成为研究对象吗？这一世，虽然才相当于地球上华国的八十年代，但也已经有器官移植了，医术还比地球同时期好一些。要是某些有地位的人想体会一下看到未知事物的感觉，不不，他们的身价让他们不会这么冒险，毕竟这样的手术还不成熟。但是，元稹他们这类人、丰国内部有权势的瞎子、疯狂的科学家呢？他们会怎么对自己，又会做些什么？

想着想着，卫霄的心暗暗下沉，他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扣着掌心，疼痛使他更为冷静。卫霄不知道闻家能不能保住自己，但他不能把希望交给孔知心话中对亲孙子，儿子都那么冷酷的家庭。凡事，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