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
当他们把身子歪向马腹一侧,躲避正面攻击,并且趁机袭击对方马匹的同时,相当于把自己战马的另一侧暴露在对方的刀枪之下。
很快,岳云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沉声大喝,引得吴畏警觉地调转马身,长刀砍完左侧提刀相向的金兵后,向这边望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金兵手拉马缰,上半身灵活地向前趴伏,下一瞬便歪到马腹一侧,手抡起弯刀砍向吴畏的马。
来不及细想,岳云一个回马枪,铁锥枪直直刺向那兵胯下之马的这一侧,刺挑勾连环动作下,连马腹带人腿此时已经多了一个血洞!
马吃痛受惊,在混战中凭本性胡乱冲击,没跑出多远,那马背上的金兵就被颠落在马下。
岳云收回铁锥枪,定睛看过去时,那人已被铁蹄一脚踏中腹部,口中吐出鲜血,挣扎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两两一组!左右夹击!”
身陷缠斗的背嵬军兄弟闻言连忙照做,此法奏效之后,有些金兵开始害怕了,调转马头,就往后方逃窜。
带头的金兵首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身后几乎全是背嵬军的身影,深知此战已毫无胜算,脸色一丧,登时泄了气。
他双眼一眯,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似乎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望着在无主战马身侧摇摇欲坠的金字旗,他神情悲戚,胸膛剧烈起伏。
下一刻,他扬起弯刀,一刀把那战旗的旗杆砍断,然后顺手把它捞在手中,插在后背的战甲中,两腿夹紧马腹,双手抡开弯刀,向背嵬军杀来!
烈阳当空,晒干了从身体中迸发而出洒向大地的血液!
背嵬军这只俯冲过来的捕食者,张开的翅膀已经在合拢了,在每一片羽毛都是一个“制裁者”的王者组合下,没有哪个金兵能够逃脱!
长刀长枪恣意饮血,挥过头顶的刹那,血滴从利刃边缘滑脱,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洒向满脸汗湿的背嵬军,浸染着他们的铁甲!
“青鸟”的后背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血口,血珠子沿着它的腹部往下滴,但它除了发出嘶鸣之外,依然把背上的人稳稳驮着。
岳云裸露的双臂上已成血色,他手中的铁锥枪刺挑劈砍勾撩,简直就像是这战场上的判官,金军看见他就猛抖缰绳仓皇逃窜,生怕下一瞬,自己的生死就被他判下!
遥遥看着对方首领已做好“决一死战”的觉悟,好几个兄弟在他的刀下已经负伤。
有个兄弟的手臂被他砍下,残肢断处,血流不止,此时已经昏死在马背上,马受惊窜向这边来,岳云驱马上前,一把拉住马缰,才避免他跌落。
“吴畏,迅速退出去,给他处理!”
吴畏伸手接过马缰,望着岳云和青鸟,“赢官人,青鸟也受伤了,我不能离开!”
岳云抡起铁锥枪,把趁机杀过来的一个金兵挑落马下。
“少啰嗦,我死不了,先救他!”
“赢官人……”
吴畏还想再争辩什么,作为他的亲卫,保护岳云是他的在战场上的首要职责,但是显然……
那兄弟的脸上被血涂满,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那嘴唇已经发紫,几近黑色,吴畏哪里还敢耽误!
他驱马往战场边缘撤退,回望时,看到岳云斜挎铁锥枪,已拿起了弯弓,此时他正从箭壶中抽出一支木羽箭,往弦上搭。
这不是普通的弓,而是令完颜宗弼都啧啧称妙的神臂弓!
此时的岳云对神臂弓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操作它并取人性命这么简单,他是在对古人的智慧致敬,更是为兄弟们报仇!
神臂弓,又叫偏架弩,“以桑木为身,檀为秢,铁为蹬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
与普通弩水平设计不同,神臂弓射击时,弓体呈竖放状态,弓箭按在右侧,便于利用弓身本身标记进行瞄准。
岳云稳住胯下的青鸟,把木羽箭搭在神臂弓上,左手把住蹬子枪头,右手拉开麻弦,虎口手背托住木羽,右臂沉肘使箭尖上挑,以立式的弓身弯弧瞄准那首领,仔细调整着望山角度。
弦已拉满,箭在弦上,围拢的背嵬军恰好往后撤开,就是现在!
战场之上,箭去无声,以极其诡异的抛物线擦过背嵬军兄弟的头顶,径直没入那首领的眉心!
他不敢置信的向岳云望过来,但还没看清“死神”的模样,那眼神已然涣散……
一瞬间那人身子一软仰面跌落马背,战旗从他背后滑出,落到地上,从他脑后的箭洞滴下的血从箭尖坠下,滴在旗面上,刹那间就氤氲开来。
那马的缰绳已被眼疾手快的兄弟拉住,它躁动地扬起前蹄,仰天发出一声嘶吼……
周围的打斗声,停了!
战车和步兵营整齐划一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是张宪的前军!
身受重伤不能继续战斗的背嵬军兄弟有二十余人,他们大多已经陷入昏迷,躺在被晒得发烫的地面上。
岳云翻身下马,顾不上臀疼,接过吴畏手中的药瓶,洒在“青鸟”的伤处!
好在只是被刀刃划过造成的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
“兄弟们,检查自己和战马的伤处,尽快处理!”
岳云从一头,面色凝重地走过队列,血人血马在午时的阳光下,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本就是一体的!
“不能继续的兄弟们,不要勉强,可以退出战斗!”
“没有!”他的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
张宪从马背上下来,看到刚结束的战场,心情有些复杂!
“应祥,你没事吧!”
岳云咧嘴,朝他挑眉道:“正爽呢!”
“是不是啊,兄弟们!”他转头向被血洗过的背嵬军喊道!
“是!”
“是!”
“是!”
“打扫战场,留给你了,金兵的先遣队既然来了,大队人马就不远了!”
张宪点点头,又在背嵬军的人马身上一一扫过,“战马需要换的……”
岳云明白他的意思,经历过大战后,马匹不仅有伤,也有很大的体力消耗,如果能够换成新马,可能更好些。
但是背嵬军的兄弟们,对自己的战马有独特的感情,在战斗中,不仅会护着自己,对战马的呵护也不落下。
他刚才特意查看过,巍然在列的人马,都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
“人马,都补充下吧!”
张宪部下的粮草车不一会儿就抵达了!
背嵬军贵在“速”,他们井然有序地领取干草后,先喂马匹,看着马儿进食后,才三五成群地坐下来。
……
派出去的斥候恰在这时,纵马来到他们中间,还未下马,就急道:“金军距离此地还有五里!”
“来得好哇!兄弟们!吃好喝好,大活在后面呢!”
兄弟们憨厚一笑,腮帮里鼓鼓囊囊的,“赢官人那箭射的好!一箭爆头!”
“怎么样,你们喜不喜欢?”
“喜欢!”
“想不想要?”
“想要!”
气氛躁起来之后,岳云巴掌一拍,朗声道:“兄弟们,拿下完颜宗弼的人头,我们去换神臂弓!如何?”
“好!”
张宪单手叉腰,抚须拧眉看他,“瓜娃子!”
然后转头望向背嵬军那群狼吞虎咽的老爷们,喊了一句,“都是瓜娃子!”
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
岳云对张宪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历史记载中,两人一起遭受秦桧爪牙的虐待,牙关紧咬撑过三天后,被杨沂中监斩!
此时望着他,门牙不禁咬住下唇,一股潮意涌上眼眶。
在张宪目光扫过来之前,他连忙别过头去,装作风大让眼睛里进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