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扭过头,重新打量着关瑜,见他衣物完好。
刚才跟进来时,也没有步态上的变化,应该是未受伤的。
“死士”素以服从命令为至高天职,对于目标是绝对不会留活口的。
那么,岳飞这一路,定然没有遇到这样的杀手。
“在那之后,我和花铃与剩余的兄弟们一路汇合,护送,就再没遇见可疑之人了!”
咦?
这倒是让人想不明白了,既然派出杀手,又不要他性命……还要他在最后一百里安全抵达临安,这到底是为什么?
“哦,对了!燕小七跟踪的银面具,已经来了汴京城,但是他兜兜转转,似乎察觉到了兄弟们的存在。”
岳云这才想起,除了临安秦桧为首的议和派对岳飞相当忌惮之外,还有这莫名其妙的一人呢!
“他都做了些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小七并没有详述,似乎是除了吃喝,就是看风景。”
关瑜嗤然一笑,“他可也一点也不像个杀手。
岳公离开汴京,百姓们都已经知晓,他不可能不知……他却反其道而行,不调转马头追上官道,还依旧往汴京而来,这不是傻子所为?”
岳云没有跟着他笑,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人会做无缘无故的事,就算是他表现的漫无目的,也一定是有既定目标的。
“告诉小七,即便暴露,也跟着他!如果对方动手,不要留活口!”
金人刚刚撤去,就有奇怪的人往汴京涌来,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关瑜离去时,太阳往山下坠落而去,荡起西天橘红一片,树间的知了声突然都停了。
斥候日复一日监控着黄河北岸金兵的动向,这一日,一个浑身汗湿的斥候飞速而来,直奔大帐。
“仍按兵不动?”
张宪的声音从门缝处传出,“这狗日的完颜宗弼搞的什么名堂!梁兴呢,可有动静?”
梁兴,人称梁小哥,是岳飞的好友。
岳飞的“连结河朔”之谋中,梁小哥麾下的太行之兵就是拼图中最为重要的一块。
在朱仙镇大战之前,岳飞已经收到他集结河北山东等地四十万民间武装的信函。
“小哥连夜让百姓赶绣岳字旗,足以说明他与我军联合抗金的决心!如今老爹远在临安,一定是会再行请旨的,只有这样,才能使我军北上,师出有名,宪哥急什么?”
岳云推门而入,边说边往地图上扫过去,见黑x标注处,全是完颜宗弼的屯兵地。
粗略估计,金兵北渡黄河后,已经向北推进百里有余,看样子是做足了打包回老家的打算。
想到这里,岳云微微勾起嘴角。
所有心思,都聚于一处,那就是岳飞在临安皇庭能不能够“以退为进”,保住性命?
“继续盯紧完颜宗弼,一旦发现其兵力调控,速速报来!”
张宪言罢,斥候应喏而去,大帐内只余二人。
这位脸堂黑红的汉子,绝不是有意为难斥候,他只是担心,岳飞临行前交代的事,尤其是与梁兴保持联络,绝对不能让他搞砸了。
毕竟他只是十二军之一的统制官,暂代岳飞之职,本就让其他平级将领不服气,万一搞砸了,只怕丢了岳飞的脸。
“梁小哥素有报国之志,能在金统区集结四十万武装,雄踞太行,已是对金兵最好的牵制了,即便是不正面交锋,完颜宗弼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且看老爹在宫中的情形吧,你觉得呢?”
岳云越这般说服旁人,自己心中就越是隐隐觉得不妙,但是具体体现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只好与张宪闲聊,借此让心头的忐忑压下几分。
就在这时,楚烈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劳烦您,通报于岳小官人……”
守卫哪里担得起他这般客套,还未等他说完,人就一溜烟儿跑了进来,尴尬又好笑地报道:“是楚大人来了!”
张宪的大眼珠子一瞪,哦了一声,两条漆眉上下翻飞,陡然笑道:“快去快去,迎接老丈人要紧!”
守卫囧得不行,低着头退出帐外,向等在一旁的楚烈施礼道:“请楚大人稍后片刻!”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楚烈虽然对岳云这个未来女婿非常满意,但是他选在这个饭点亲自前来,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白日里,“火药作”的首席设计师曹工可是刚收到自己的设计图纸的。
作为曾经掌管汴京的一把手,这消息,怕是岳云和胡闳休前脚刚出作坊门,后脚就已经飘进楚府的厅堂了。
“岳小官人!”
楚烈先行施礼,抬眸瞟了一眼岳云,眼神中对他满是欣赏。
岳云见此情景,一下就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这在异族手底下混官场,还能混到一城之主的人,怎么可能没几把刷子?
“使不得使不得,楚大人若是不嫌弃,叫我应祥便是!”
这时张宪从大帐内走了出来,接着他的话茬道:“正是正是,楚大人,应祥是我从小看大的,军中几个老家伙都这么叫他!”
岳云白了他一眼,张宪挑着眉毛朝他做鬼脸。
两人并肩离开营地,走在汴京主干道上。
楚烈说明来意,是想请岳云去樊楼一聚,顺便介绍几位军械所的大佬跟他认识认识。
“应祥啊!”楚烈正色道,“你设计的那些火器是所有人都闻所未闻的,我冒昧请你来,你千万别介意!”
岳云摇摇头说道:“不会。不过我也有话坦诚相告,我也是下定决心,才把那些图纸交出来的,毕竟民间作坊私自制作火器,风险太大,要出成果,只有火药作能担此重任!”
“如何想到制作那些火器?”
楚烈知道军中将领除了用兵打仗,对武器都有着自己的理解,比如韩世忠,他听闻神臂弓,连锁甲就是他的发明。
“若不是匠心独具,所有武器都不过是时代的耙齿!”
从街角吹来的风,掀起岳云额前的碎发,就是在这个仲夏夜的汴京城,少年的话如同燎原的星火,从樊楼燃起,一烧就照亮了此后的华夏百年!
“火器,是突破这个时代桎梏的通行证,南宋要雄起,就要敢为人先!”
在这个暂时能做主的地盘,画饼最合适。
画饼嘛,谁不会?
但,他画的饼一定要圆,口号一定要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