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想到动作如此迅速!”
赵构来到转廊处,抬手摆弄着休眠期的水仙,飞檐挂落上悬着的轻纱像夜的裙摆,在他眼前摇来晃去。
“是……岳公为国尽忠,为人正直,朋友自然就多。”
闵荀何等聪慧,他深知自己这个与朝中势力毫无瓜葛者为岳飞说项,最不易引帝王猜忌,才半真半假地附和了这么一句。
赵构并没有在意,负手踱着步子走出转廊,在一株海棠树下停了下来。
“传下去,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作不知便可!我倒要看看,这一石子,到底能激起几重浪来!”
闵荀应了一声,这个便话题就戛然而止了。
……
岳家军按部就班拔营起寨,将士们士气大振,无不为即将手到擒来的战功而欢欣鼓舞。
路过应天府,大部队行进速度不减。
岳云则陪同张宪前往大都督府领命。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府中出来相迎之人,仍然是何铸。
张宪脸色有些发苦,这还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遇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大都督”。
“两位别来无恙?”何铸坐在首座,招呼府中下人沏茶待客。
寒暄之言,对于武将来说是莫大的折磨。
“我说何大人呐,不是我这个大老粗瞧不起人,这打仗之事,宜急不宜缓,大都督乃此战最高指挥官,他迟迟不现身,这军机大事如何商讨?”
张宪强压着暴脾气,一字一句缓缓道。
岳云坐在下手位,目光四处逡巡,屏风后若明若暗的光影吸引了他的主注意。
那里,分明站了一个人!
岳云正要起身之时,何铸突然高声道:“两位有什么话尽管直言,老夫自会一字不落传达。”
故弄玄虚!
张宪翻了个大白眼,以示心中不忿。
“统兵之事,不论是大都督,还是我,自然都比不过岳鹏举麾下的任何一位将官,所以……按大都督的意思,汴京便拜托诸位了!”
看到两人连茶都懒得看一眼,何铸也不觉尴尬,反而面色如常地起身送客,行了一个大礼。
就在两人走出府院的时候,岳云假装绊了一脚,借机往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何铸向屏风的方向颔首施礼。
张宪瞥了一眼岳云,叹道:“哎呀!这大都督真让人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说不准真的是神圣呢!”岳云附和一声,两人快速离去。
在路上,张宪道:“应祥啊,打小就四肢协调的你,可不是那么容易摔跤的。说吧,方才发现了什么?”
岳云直截了当,“那人,是我们的希望!”
张宪不以为然,嗤笑道:“哦?此话怎讲?”
“大都督只听命于皇帝,这位大都督也不例外。但他真人不露相,无外乎两点,第一他确实不懂指挥,第二他的身份现在还不便于暴露。”
“真特娘的邪门,一个糙老爷们,这还不如瓦子里的娘们爽气!”张宪只觉牙根痒痒。
“谁说他是糙老爷们,说不准是小鲜肉呢!”
岳云夹紧马腹,扬起马鞭先行入了前进的队列中。
……
临安城的夜晚比汴京还要热闹,尤其是西湖边上的歌舞,在青山绿水间,别有一番浪漫。
清河坊和御街上的婉转叫卖声,让人听后,骨头都酥了。
手中托着软糯香甜的糕点,楚星河大快朵颐,沿着城中的小河继续往北走去,终于看清了大理寺所在。
出门前,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此时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地如同一个叫花子。
来到大理寺外的天水桥下,楚星河找了个偏僻处坐下,把木棍一样的长剑抱在怀中,眼睛紧紧盯着大理寺门前。
岳云说过,他早就在临安做了安排,想必这样的安排,就是劫狱了。
希望没有来晚!
楚星河无视路人鄙夷的眼光,全神贯注在那一处。
巧的是,关瑜在与岳云碰面后,离开亳州不久,便因暑热在野外昏睡了半日,营救时间恰好就在今夜。
……
临安的大理寺是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所在。
每到夜晚,这座森森建筑中总有凄厉的惨叫声时不时传出,锁甲铁链鞭打声更令人噩梦连连。
在楚星河的观察中,她发现,除了大理寺官员离开后,门前只有狱卒和杂役们进出,普通百姓若是西去或者北行,大都在观桥就先拐弯了。
“这鬼天气,昨夜还凉爽,今天却这般闷热!”
隗顺难得与大家说笑,他一开腔,便引来不少人附和者。
“隗大哥,你的活计多轻松,每日就给那个怪人送送餐食,瞧瞧我们,杂役的活也指使我们干,刚才你没瞅见,那死囚真惨,浑身没块好地方!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邹大是新来的,本来老老实实干活,可是今夜杂役忙不过来,上头点了名要他去搭把手。
他把洗过的手,举到鼻下,用力闻了闻,嫌弃地往身后甩,“血腥气,臭死了!”
邹二与他虽是亲兄弟,可他们要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来。
因为邹二皮肤要白许多,说话文质彬彬,绝没邹大那般粗鄙。
“我说这位大哥,我与你同一天进来这大理寺当差,除了当门神,还没做过正经营生呢!”
邹二羡慕地看着大哥。
“哼,你们这些没眼力劲的,活是要上头吩咐下来,才有得做?不会去抢着做?找着做?”
隗顺与这位狱卒相熟,两人都是大理寺的老人了。
但是这位狱卒是真老实,要不是近来案件突增,导致杂役不够用才招了新人,以往的杂活都是这位兄弟一人包揽了。
隗顺打趣道:“你瞧瞧,大理寺缺谁都缺不了你!”
这时,一个身着狱卒衣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看到四人后,不屑地撇了撇头,径直往牢狱区走去。
隗顺咳了一声,道:“哎呀,你们瞧瞧,我真是该死,晚餐忘记送了!那位大爷可不好惹,送早了骂,送晚了骂,唯独半夜三更送去,他消消停停的,吃的最欢实!”
那位老狱卒附和道,“外头以为咱是爷,孰不知,咱们干的都是被人使唤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