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小女孩鼓起勇气过来说:“你们是在找光头吗?光头又被柯大娘打了,关在后面柴房呢。”
竹光忙牵着姐姐过去看,这柯家柴房跟柳府完全没法比,又湿又潮四处漏风,一个少年光着冻得紫红的脚蜷缩在一角。
脚腕子上还绑着链子,一身破衣,露出来的肌肤皆是紫红的鞭伤。
那少年听见有人来,抬起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一个大光圆脑门,不多的头发稀疏地在脑后梳了个乱糟糟地髻。
这要在后世去跑龙套演清宫戏,都不能戴假发,直接跟剃了半边头一样!
这脑门大的!还真是少见啊!
就在这时,沈沫雪脑中突然闪过两个小身影,约摸六、七岁,漂亮的小女孩矜持腼腆。
小男孩憨厚活泼,人长的不算丑,就一个大脑门大的让人一看就发笑。
“前扒金,后扒银,扒垠子头不求人!
咱家林松的大扒垠子头就长得好,长大了万事不求人!”
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妇人,搂着大头男孩子笑眯眯地说。
小男孩指着旁边的小女孩说:“奶奶,林松是扒垠子头,沫雪妹妹是什么头?”
妇人又搂过小女孩亲一下她的额头:“咱们沫雪是富贵头!”
小男孩拍着小手蹦蹦跳跳:“我是扒垠子头,妹妹是富贵头。
好妹妹,长大了咱俩都万事不求人!”
……
原主的记忆片段就那么突兀地出现,沈沫雪与那少年的视线对上时,嘴巴像不受控制一样喊出了声:“林松?”
少年茫然地看着她,又看看竹光,扯着干裂的嘴角对竹光笑了笑,这才转头问沈沫雪: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似乎是原主的情绪在影响,沈沫雪很想哭,又有一种久别重逢找到至亲的欢喜感,让她想笑。
这样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把林涛吓到了:“大姐,你怎么了?”
沈沫雪深吸一口气,拿出军刀走向少年,把他吓的不断往后缩,直到沈沫雪抓住他的脚链,一刀砍断了,他才松了口气。
扶他起来时发现,他的脚腕都磨破流脓了。
小堂哥,受了很多罪啊!
牛青很有眼力的跑过来扶人,沈林松有点不明白,还有为竹光担忧,瓮声瓮气地说:
“你怎么又回来了?挨打了吗?”
沈沫雪这才平稳了情绪,让喉咙的哽咽声淡去:“林松哥哥,我是沫雪,这是竹光和林涛。”
“沫雪……”沈林松慢慢念着,满脸怀疑地看着沈沫雪。
直到他从这个少女脸上看到了记忆中幼时的模样,又从林涛脸上看到二叔的影子。
还有他对竹光没来由的关切和亲近终于也找到了原因。
林松就这样,慢慢地,泪溢满眼眶,接着痛哭起来。
十四岁的少年郎,哭的像是被母亲遗弃的孩子。
他哭着想来抱沈沫雪,猛地又反应过来不合适,改为抱林涛。
跪在地上抱着林涛哭的又伤心又欢喜,林涛先是有点茫然,待沈沫雪说:
“这是大伯的儿子,咱们的大堂哥。
你俩没见过,大姐六岁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回老家,见过他一次。”
林涛顿时也哇哇大哭起来:“哥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被打的一身伤?呜呜,哥哥你好可怜!”
竹光更不用说,之前她在柯婆子这里的时候,这个都喊他光头的小哥哥总是默默帮她干活。
给她藏吃的,笨嘴拙舌地安慰她,她的家长会来赎回她的。
所以她一回到柯婆子这里,最关心的就是光头哥哥,这下得知他竟然是自己的亲堂哥。
竹光立即冲过来抱着林松,无声地哭起来。
外面众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也不敢过来问。
都远远围着,不明白那个柯婆子卖了几次都卖不出去的笨光头,怎么惹得这个厉害的姑娘关注?
沈沫雪自己也热了眼眶,只是天性使然,她很少哭。
走到悄悄抹眼泪的牛青面前:“脱衣裳。”这个虎须壮汉,倒挺感性,泪比她还多。
牛青慌了神:“啊?你说啥?”
“脱衣裳!你这外衣脱了给我堂哥穿。”
牛青这才反应过来,忙脱了厚袄给林松穿上,自己又跑到柯婆子那里取件厚衣裳。
他现在自认是沈姑娘的人,面对柯婆子再没之前的惧怕。
待沈沫雪找回沈林松的卖身契,实在忍不住又把柯婆子打了一顿!
这个老虔婆,竟然把堂哥和妹妹都打的不像样!
随后她把这老虔婆抓去见官了,虐待孩童,买卖官家女。
由她这个柳州牧的‘侄女’亲自告官,柯婆子就算不死,此生也别想出监狱了。
因为林松几人又在丰州城盘琚一天,先给林松消了奴藉,又带他看大夫抓药,幸好都是皮外伤,不然还要静养。
柳州牧听闻后还特地过来看了一眼林松,感叹事世难料,又喜有个男子陪着三姐弟,他也放心了。
沈沫雪都快失去跟这人寒暄的耐心了,加上听了林松说起自己被卖的原因,他们立即决定早日出发。
林松是自卖自身的,因为他的父亲,沈沫雪三姐弟的大伯沈湖,病重垂危,无钱医治。
他自卖得银,替父看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