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雪心一酸,可怜的小家伙,才五岁,走的路都比人家五十岁走的还要多了。
轻轻摸着拍拍他的背:“好,咱们多住一段时日。”
本是哄林涛的话,却让竹光也眼睛一亮,比划着说“能和徐公子写完神书,太好了。”
沈沫雪不得不考虑,是不是真该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呢?
逃荒途中的颠簸和艰难,对这两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这有地方能调养,虽然是简陋的石屋,吃的是扎喉咙的豆菽饭,但他们却很满足。
翌日一早,沈沫雪先到船舱把能拆的布料都拆下来。
像房间的窗帘、床单、被子、桌布、厨房的围裙、厨师服、桌布、抹布,只要在布料,全都集中到一起。
然后将他们放进房间的木柜子里,待兰儿过来送早饭,笑对她说:“姐姐在这大当家的柜子里发现了好多布料,让你娘来取吧!”
没一会兰儿娘欢喜又紧张地过来,待看到那一箱子各种各样,又精致又新奇的料布,她却沉默了。
沈沫雪忙说:“我见各家过冬的衣裳不足,不少孩子都穿草鞋。你把这些拿去,组织妇人做衣裳吧!”
兰儿娘咬着唇看一眼坑上睡熟的竹光和林涛,轻声道:“多谢姑娘!小妇人知道,这不是大当家的东西,而是姑娘您的。”
沈沫雪一愣,没有不承认,而是好奇:“你怎么发现的?”
“那些山匪的衣裳多是葛布和麻布,就连三个当家穿的也是棉而已,根本没有这么好的料子。
并且,这些料子跟您之前给我们的衣裳一样,都是小妇人从没见过的好料子。”
沈沫雪失笑,兰儿娘还挺心细的。
“不管是谁的,反正你拿去让人做衣裳吧,我不会针线,留着也无用。
你要是得空,就先给竹光和林涛各做一身外衣就好。”
兰儿娘突然跪下,沈沫雪扶她起来,她却重重磕头道:“好姑娘,您放心,小妇人一个字也不会跟旁人说!
只求您,莫悄悄走了,我们一点也不怕您的!”
沈沫雪无语了,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怕我什么?削手魔女?
兰儿娘鼓起勇气抬头道:“姑娘,不管您是狐仙还是柳仙,小妇人从来都是把您当菩萨敬着!请您一定不要离开啊!”
沈沫雪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把我当妖怪了?”
兰儿娘连连摇头:“不是的!小妇人把您当仙子,当菩萨!”
沈沫雪无力地挥着手:“当人就成了!我就是个人!
你快把东西拿走吧,对外就说是大当家私藏的。”
兰儿娘忙把而料抱走,临走时回过头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她只好出声保证:“我不会悄悄离开!”
兰儿娘这才放心地走了,她一走,沈沫雪就捧着脸坐在坑沿上沉思,自己到底哪里像个妖怪?
长的美吗?啊呸,少自恋了!这洗衣板身材!
那就是自己总从船舱拿东西,被细心的兰儿娘发现了。
沈沫雪决定以后拿东西要更加小心谨慎,还好是兰儿娘,这要是徐友清之流,铁定会问个明白,平白惹烦恼。
这时牛青和沈林松起来,两人先升好火盆,又提来热水,烧好茶炉子。
牛青转而去照顾大青,沈林松则把兰儿送来的豆菽饭重新加工,又拿背进来的珍珠米熬一小锅粥。
到时候他和牛青吃豆菽饭,沈沫雪三姐弟则吃白粥。
没一会竹光和林涛睡醒了,沈沫雪让他俩在被窝多躺一会,自己拿着两人的棉袄去火盆上烤暖。
沈林松立即接过去细心地烤起来,沈沫雪看到那两锅差别极大的粥,心里对这个小堂哥的做法有点感动。
“多熬点白粥,咱们一起吃。说不定很快就能在这大当家屋里找到新的粮食。”
沈林松摇头:“我和牛青已经找遍了,没别的东西。”
到是另找了几坛子肉,两人忙恭敬地抱到坟堆那里埋了。怕吓到沈沫雪,他就没说。
不管沈沫雪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身份,杀人不眨眼也好,削手魔女也好。
在他心里,她就是个小堂妹,才十四岁,会害怕,会担忧,是正常的。
“哥,竹光和林涛都想在这里住久一点,你觉得了呢?”
沈林松沉默了,半晌才道:“沫雪,我跟刘大哥他们聊过,他们都不想走了。想在这山寨安家。”
沈沫雪愣了一下,这个她还真没想到,也没听兰儿娘说过。
“他们都怕了,这才走了几百里,一路上饿死、渴死、被狼吃、被山匪吃,丢了许多同伴。
这回若不是你,他们无一例外,全死在这南山峰。
而现在,南山峰没山匪,与世隔绝,有田有地有屋有水。
他们只要咬咬牙熬过这一冬,明年春天能种植,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活下去,比在路上没希望的颠簸强多了。”
沈沫雪一声轻叹:“也是,他们都走怕了!
呵呵,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没被山匪杀死,反而有了一个容身之所。
怪不得刘大郎说没把秘道的事告诉别人,只怕那时他就存了这个主意,这秘道一封,竹桥不修,这山寨就是个世外桃源啊!”
沈林松突然抬着看她,大脑门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红亮:“所以沫雪,如果你也不想走了,就和林涛竹光在这里安居吧!
爷爷奶奶我去找!待我找到他们,我就带他们回这南山峰,咱们一家再团聚。”
沈沫雪还没回答,小林涛突然从卧室冲出来抱着沈林松,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
“不好!哥哥,咱们要在一起,找爷爷奶奶一起,留下来也要一起。”
沈林松忙抱起他,给他穿衣裳,低着头掩饰自己红了的眼眶。
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他一路的经历,比沈沫雪三姐弟更加凶险万分,他也想安居在这个世外桃源。
可不行的,爷爷奶奶还有父母,生死未卜,他岂能安心在此?
沈沫雪蹲下,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哥,林涛说的对,咱们是一家人,不论是走是留都得在一起。
再说,爷爷奶奶也是我们的,知道他们有难,我们也没法安心留下啊!
你放心,我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在这里安居。”
心里默默补充一句’特别是被人当成妖怪后!’她都能想像,以后这里的难民会用什么态度对她。
又敬又怕吧!
当神供着,当妖惧着。在这里,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