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惊呼道:“俺地娘啊,这是哪个村子的麦场烧了吧?”
麦场稻场都是村子集中存放草料的地方,一着火得烧个几天才能灭。
沈林松瞅他一眼:“再大的草场也烧不出这么大的浓烟啊!
离咱们这么远,都能看清,该是山林着火了吧?”
小林涛忙跑过来拉沈沫雪的手:“哪的山林?会不会烧到咱们这里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了,惊慌地说:“大姐,这不会是爹爹常说的烽火台吧?
是不是北蛮子打来了?”
牛青笑了:“我的小公子哟,您那润州有烽火台,咱都快到并州了,哪里还有烽火台!”
沈沫雪悚然一惊,一个惊悚又恐惧的想法浮现,这该不会是并州城池被北蛮子焚烧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北蛮子只会攻不会治理,且不喜欢城池,总是打下一座焚一座。他们只想把天下都变成牧场好放牧。
只有并州城池被焚,才能产生这种如同火山爆发前的浓烟黑焰,且隔着几十里还能看清。
沈沫雪想着想着不禁颤抖起来,沈林松几人发现了,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不是麦场,也不是山林,而是并州城,被北蛮子攻破了。”
只用了一夜一天,就攻破了!
并州城那骄傲的士兵,嘲讽柳州牧是文官,他们的单大将军会将北蛮子诛杀在城外。
他们的能力并没有如他的骄傲那么强大,一样抵挡不住北蛮子的骑兵弯刀!
“你,你是说这烟是城池烧的?”牛青的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样大。
他也跟着颤抖起来:“俺的娘啊,这么大的火,全城的人还不都死完了!”
沈林松被人伢子带着去过并州的,他不敢相信:“并州不比丰州小啊!
咱们昨天凌晨遇到北蛮子,满打满算也就两天一夜,他们怎么就这么快把并州打下来了呢?”
沈沫雪瞧着那浓烟越来越烈,紧紧牵着弟弟妹妹,一遍遍将心中的念头压下去。
可就是压不下去,她脑海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样,一个是有着原主强烈情感的县令之女。
她哀求道:“咱们躲远点!你想想林涛和竹光,万一他俩有危险怎么办?”
另一个是一身军装的沈沫雪,她目光凌厉,声音直透灵魂深处:
“不求你为民出战,不求你舍身为国。
只求你在能力范围之内,能救一个是一个,救救这些与你流着同样血脉的炎黄子孙吧!
别忘了你对着军旗时的承诺,别忘了你的誓言!如果你忘了,你就不再是你了!”
沈沫雪头像被冰椎击过一样痛,她疯狂地摇着头,吼道:“都安静!别吵了!”
把竹光几人吓一跳,牛青小声道:“俺们没吵啊。”沈林松一把捂住他的嘴。
半晌,沈林松才问:“沫雪你有什么打算?”
沈沫雪将脑海中的情绪压下去,中和两个小人的意见,决定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要到并州看一看,放心,我不会胡来,就看一眼。
看看北蛮子的大军是往哪里走?咱们走这条路安不安全。”
没等沈林松答话,林涛和竹光抱住了她的腿,林涛带着哭腔说:
“一起去!大姐,你才拉过钩钩的,我们再不分开。”
竹光一样眼泪汪汪,比划着说,他们会安静地躲起来,不会给大姐添乱。
沈林松亦道:“沫雪,其实我想说,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一看。”
沈沫雪疑惑地问:“为什么?”
你脑海中又没小人打架?
“我怕爷爷奶奶他们在并州,万一他们没有南下,而是听说润州城破,沿途来找咱们怎么办?”
沈沫雪想想道:“那就一起去吧!如果并州已经被焚,北蛮子的大军肯定会往下一座城去。
咱们离远些看看情况,小心谨慎些,不会有事的。”
沈林松重重点头,竹光和林涛瞬间破涕为笑,他俩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不分开。
只有牛青,抽着脑袋小声道:“俺不想去,不如,俺带白鹿在这山林里等你们?”
沈沫雪兄妹四个齐齐转头瞪向他,牛青一缩脖子:“说着玩的,咱们当然是要一路!”
即已决定速度就得快,不然天更黑就不利于赶路了。
依旧是沈沫雪背竹光,沈林松背林涛,牛青牵着背行李的白鹿。
这回是滑雪而行,约摸一个时辰后沈沫雪就看到眼熟的地方,这是她昨天送信经过之处。
而那浓烟缭绕之地已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白鹿突然停下死活不愿意再往前走。
沈沫雪心一动,趴开地面的雪细听,只听到阵阵混乱的马蹄声,不像是跑过来,到像是在原地转圈圈。
她一愣,这是什么情况?右左一看,有处山丘正对着并州城。
“脱鞋上山,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待几人爬上山丘,绕到马蹄声响的方向,躲在石头后面,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而这一幕,也让沈沫雪几人终生难忘,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人间炼狱。
只见下方一片天然深坑似的山谷地,近千骑北蛮子提着弯刀。
将万余大周士兵、百姓、奴隶、罪奴等等身份的人,绑着手赶进深坑。
不管他位之前是什么身份,这一刻,他们全是战俘!
全身是血的统领和断了一条腿的小兵,掉了一只耳朵的罪奴和失去一只手臂的妇人。
胡须发白的老翁和一脸稚气的少年。
他们求饶、哭喊得不到北蛮子的一点怜悯,反而让他们笑的更厉害了。
好像他们一路南征,为的就是看到这样的一幕,汉人像羊羔一样等待屠夫。
千余骑兵大声狂笑着,像赶羊羔一样把人都赶到坑里,然后开始倒入黄土和碎石,以及冰块积雪。
他们,在活埋。
北蛮子,在活埋大周的战俘。
那些被绑了手的战俘,如那秋日田里干枯的麦秸,如那寒冬枝上挂着的枯叶。
北蛮子的刀像疾风,像聚雨,像冰雹,瞬间让麦秸枯叶倒地,都不用脚踩,便碎成千万片。
这一刻,沈沫雪只觉气血上涌,怒意像烧开的水壶,喷薄着翻滚着叫嚣着。
恨不得提着冲锋枪去把这些北蛮子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