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吞了药后,嘻嘻笑起来:“我吃了,我乖,带我找大头。”
别说沈林松在一旁抹眼睛,沈沫雪的眼眶都热了。
四十多岁的妇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哥,你快去把帐篷支起来,让大伯娘睡一觉。”
说话间,方氏的头就垂下来了,沈沫雪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像哄孩子一样,让这个经历生死磨难的妇人,能休息片刻。
很快沈林松搭好了帐篷,把身上的袄铺上,让母亲躺在上面睡觉。
沈沫雪也不怕引不引人瞩目了,再次进船舱,把能找到的羽绒服都拿出来,放在拴白鹿的树旁。
先拿两件给堂哥:“你快穿上,莫冻到。再给大伯娘换件干净的衣裳。你照顾大伯娘就好,不用管别的。”
这时,那几十个难民已经看遍了坑里所有人,凡是有气的都拉了上来,然后又默默把死去的人添土埋了。
不知是因为沈沫雪是第一个冲出来救人的,还是因为她刚刚救方氏让人的法子让人惊叹。
难民中明明都最是青壮男子,却总是来问她的意见,这个少女天生有一种将领的气质,让人信服。
“姑娘,现在怎么办?这里不能久留,万一北蛮子回来怎么办?”
这个第二个冲出来救人的高个子方正脸青年跑来问道。
沈沫雪心想:一夜无人过来,他们肯定在全力赶往另一座城。
要么是认定后方已平,要么是完全不把咱们这些难民放在心上。
不过,不怕前面的北蛮子回头,就怕再路过大军。所以还是尽快离开吧!
点头道:“你带十人去山林里找能让千人养伤的地方,有山洞最好,若无山洞,便找隐蔽一点的山谷,咱们搭木棚子。”
那人点头,突然沈沫雪听到一阵咕噜声,看眼前这青年一眼,他顿时脸通红,小声道:
“姑娘,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饮雪充饥。”
沈沫雪轻叹一声:“我是润州沈县令之女,你唤我沈姑娘即可。
跟大伙说,找到能容身的地方,就有狩猎吃东西。”
这青年先是一惊地喊道:“您是削手魔女!”
接着欢喜地说:“我叫莫鱼,大家都喊我大鱼。
我现在就带人去西山林,那边山深林密,定有容身这地。沈姑娘您等着我回来。”
他挑走十人,且沈沫雪觉得,他们都变得比刚刚有精神了。
知道自己是削手魔女就这么开心吗?
不过也说明他们中没有吃过人肉的,否则一听她的名号,早吓跑了。
她又叫来一浓眉大眼的青年:
“你带十人去并州城看看,如果有活着的百姓就救治。
如果没有,就找找有没有能吃能用的东西。注意安全,若有北蛮子留守,悄悄回来。”
那人痛快地应一声:“俺叫高铁,沈姑娘叫俺小高就成。
俺这就去,姑娘放心,俺们悄悄的,定不会惹来北蛮子。”
沈沫雪:……高铁,你咋不叫火车呢?
对于他们会不会引起北蛮子注意这回事,沈沫雪觉得完全不用担心。
他们即然能在并州城附近躲几天,北蛮子和并州军都最未发现,可见这躲人的本事定是极强的。
剩下的三十多个难民依旧在坑里找活人,待确定没活人了,他们悲痛又麻木地将坑埋上。
一个小个子青年跑来跟沈沫雪说:“沈姑娘,活下来的只有一千八百多人,并且大多都是重伤,眼下无粮无医的,不知道能熬几天?”
沈沫雪安慰道:“先找容身之处,粮和药慢慢再想办法。”
竹光来了,悄悄把烧水壶递给她看,眼中尽是焦急和担忧。
沈沫雪一瞧,没电了而已,竹光还当是自己用坏了。
“没坏,里面的小炭块烧完了而已。”
她再次来到白鹿身后,收回水壶,取出两个不绣铜大锅,拿给牛青:
“用这个烧热水,多给他们喂热水。”
近两千多人呢,一人喝一杯,也得烧许久。
牛青伸头往白鹿身后一看,只瞧见一大堆衣裳,大为惊讶:“姑娘,这是哪来的?
还有这锅,不就是咱们之前用的嘛?后来丢路上了,咋又跑回来了?”
“它又没长腿,怎么跑回来的?
定是北蛮子路上抢夺的,当战利品一股脑塞树林子里,要么是等着回程的时候用,要么就是忘了。”
牛青吓一跳:“那咱们这样拿北蛮子的东西成吗?万一他们找不到,还不大开杀戒?”
沈沫雪无语:“他们已经大开杀戒了!难道咱们看着救上来的人冻死,这衣裳大锅白闲着啊?”
牛青不得不信服,立即组织那几十个难民,拾柴、分发衣裳、架火堆烧热水。
他有意显摆打火机,可把众人给看惊呆了,沈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不愧是县令的女儿!
沈沫雪觉得自己扒出来的衣裳挺多的,几十个行李箱,不论外衣里衣她统统都扒拉出来了。在树林子里堆了两大垛呢。
可是这千人一分,才发现,厚的外套只有一百多件,毛衣保暖衣也就两百多件。
还有一百多人分到秋衣、围巾之类的,只能包着头,剩下的人就没了。
她把厨房里剩下的巧克力全拿出来,只有几十块了,让林涛分成指甲盖大小的小块。
然后带着竹光林涛一起,给每一个人检查伤口,她能做的就是用温水擦洗干净。
酒精药物的她也不多,根本不可能人人都用得上,只有那指甲盖大小的巧克力,到是能一人分一块。
大半人还能睁眼睛感激道谢,可有一些却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那个高傲的头领倒是能睁眼,但是他看到自己断掉的手臂,腹部狰狞的伤口。
焦土狼烟的并州城,遍地死尸的万人坑,躺着等死的千余人……
只觉生不如死,他看着拿毛巾要来替他清洗伤口的沈沫雪,眼神中透着茫然和气死: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让我静静的死掉?为什么还要让我再承受一遍等死的痛苦?
沈沫雪没回答他,自顾自地给他断掉的手臂处的碎肉和骨渣清理掉,淋上酒精,拿纱布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