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首领邹哲连夜策马,天刚晓亮便回了城,正好赶上早朝,一并入朝觐见。
满朝文武见其全身血污之样,唏嘘不已,皇上高拓见了更是捉急,急问:“公主呢?”
邹哲立即跪地拱手礼叩道:“请圣上将罪。”
高拓年岁已高,被一旁的太监搀扶着站起来,满脸急迫地问:“朕问你公主呢?”
“公主只是受了些惊吓,暂且回到鸳鸯城。”邹哲说。
高拓这才松了口气,坐回龙椅。
“可是。”正当朝臣也都松了口气的时候,邹哲却一语慢出。
“邹哲?你这个禁军首领是不是当得不舒服,说话这般吞吞吐吐是要吊朕的胃口?”
邹哲闻言,惶恐的叩头求饶,顺带着说:“只是臣所目睹兹事体大,不敢妄言。”
“说!”高拓一声厉喝,吓得邹哲抖了一下。
“臣此次去碰到了阗塞的红沙王子,想必阗塞王也在鸳鸯城。”对于此事,高拓的眼线早就传回消息,朝堂大臣虽有耳闻,但虚虚实实没人知道真假,而今日听闻,却也成了实情,“除此之外,臣还遇到了南疆圣教。”
“啊!”一老臣听到“南疆圣教”四个字,眼珠立即嗔圆,一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站不住地退却几步。
高拓的目光紧盯着邹哲,“你可看清楚了?”
“清清楚楚,正是南疆圣教与西城公子联手,才将杀手击退。”
“好大的胆子。”高拓在龙椅上暗嘘一声,怕是只有身旁的太监听得见。
“还有什么?”高拓问。
“南疆的蛊术诡异,她们瞬间便可消失不见踪影,臣受了伤,未能见得更多。”
立即有臣子参道:“南疆多年不入中原,此时来,恐有蹊跷。以臣之见,应当立即派兵前往鸳鸯城。”
“戚公此言,怕是过于听风落雨,只是一面见之,况且南疆此次是救了公主,说不定,人家只是路过此处,好心搭救,若仅凭此搞得个天翻地覆,倒还真有可能弄出些什么乱子来。”一人言之。
戚公朝另外几个朝臣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便出口道:“可偏偏不凑巧,阗塞王也去了鸳鸯城,众所周知,阗塞边远,向来不愿臣服我们泱泱大国,而中都王又与阗塞王私交甚好,多有袒护之意,此次,在这要紧的关头,他们秘密私会,其意图显而易见啊!”
另一个戚公的走狗附势:“回想当年真是惨不忍睹啊!南疆以三人破金城,虫蛇毒物漫天飞肆,真如地狱一般。”
高拓的手狠狠在龙椅上拍了一下,“退朝。”然后被扶着离开。
戚公朝那几个还贤良的忠臣瞥了个白眼,起身离开。
戚公走到宫门口时,一个小太监急乎乎追上,在戚公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领着戚公从一个很偏僻的窄道绕去,走了厨子膳食走的那条路,穿过宫女的住处,又在两壁高墙的长道上走了很久,才绕了出去,最后的地点竟是皇上的书房。
小太监在门外面候着,戚公进去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戚公出来后并未就走,而是朝天空望了一眼,精神比在朝堂上更抖擞,气势也焕然一发,而嘴角闪过一丝凉笑,被小太监领着延原路返回。
而书房里的高拓,仰后躺在榻上,朝熏香缭绕的虚黑屋子吐了口气,看着那烟雾的卷动,淡淡道:“你,快活不了几时了。”语气秉中,眸子却如虎狼般,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犹如暗窥等待许久。
那夜之后,西城连续两天都未看见红沙,放在以往,他定当翻天覆地的去找,而此时,他只是陪着公主。
高思幽从床上坐起来,朝窗外瞄了几眼,抱着西城的两只胳膊,摇晃着:“你就带我出去吗!我又没受伤,再这样窝在屋子里,肯定会发霉。”
“那个杀手还没找到,你这出去,太危险了。”
“我的命,我都不怕丢,你怕什么。”
门被推开,羌灵进来,“公主,老爷找你。”
高思幽撒气,但还是松开西城的手,随外面候着的仆侍去了前厅。
见公主离开,羌灵便对西城说:“少爷,药熬好了。”
西城慎意地点了点头,同羌灵去了一处院落,还未走进,便能闻出浓重的药味。
羌灵在屋内递给西城一碗汤药,西城喝下后,她便出去。
光线暗淡的药室里,西城退去衣服,躺入浴桶,刺鼻的中药一寸寸覆过他的肌肤,他的双手抓在浴桶边缘,指头紧紧的抠着木板,嘴里喘出粗气,那药劲开始作用,让他全身生疼不已。
门外,羌灵守着,虽然看似镇定,但心里一刻也不安,少爷是她一手照顾的,从小便每月要忍受这种药拔毒之痛。少爷小时候嫌痛,每次都从药桶里跑出来,仆人也没办法,只能将少爷按回去,任其哭喊,也要泡够时辰,后来少爷懂事了,便独自泡药,再痛也会忍着。
羌灵在外面站了快一炷香的时辰,红沙却出现了,她上前问到红沙来这里做什么,红沙准备答她话时,鼻子嗅到了药味。
这药是阗塞的产的,红沙闻了下便知道了一切,他要进屋去。
羌灵力竭阻挠,“你不能进去,少爷浸药的时候,不让任何人看的。”
“这种药,一滴落在人身上,便有铁水灼伤般的疼痛。”红沙说了句,低垂的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不见屋里动静,便拨开羌灵,推开了门。
那雾气滚滚中,他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脸色苍白,无力地半趴在地上。红沙立即扯开自己的披风,跑过去,将西城裹盖,而后紧紧抱入怀中。
门外的羌灵看到这一幕,呆呆地站着,不再往前一步。
红沙感受到怀中的少年渐渐缓过来,也感受到少年哭了,听到了一个细微,略带啜泣的声音:“疼。”而他,只能将少年抱得更紧,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都分担不了西城的疼痛。他很想像哥哥一样保护弟弟,而在这件事上,他只是内心更难受。
那天下午,他将怀中的少年抱了很久,直到少年缓过力气,他也没放手。而他怀中的少年,一直未出声,少年在想,他们如果能做一辈子这样的兄弟,那该多好,然而,在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也只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