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声音,撕心裂肺,催人泪下,这个少年经受了内心的纠缠,受尽了良心的折磨,现在他还活着,他为自己活着落泪,他为自己的生命落泪。活着真好啊,他能听能看能闻也能说话与行动,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孙少阳在溪边哭干了眼泪,最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平静下来。其间苏燃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这个少女也经历了一场血的洗礼。虽然他心中的悲苦一点不比孙少阳少,但她忍着,她不能像孙少阳一样,她是个修士。我们不知道修士与平常人有什么不同,但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笑会哭,会开心会忧愁,何况少女一直呆在山里仅仅这次好歹央求了师傅才得以出来见世面而已。她像一张白纸似的一尘不染,可这回她心里也装满了愧疚与自责,她还记得吕伯仁那幢仇恨的眼睛是怎样死死瞪着她不得瞑目,她也清楚的知道她与孙少阳衣服上的血经过了过少次清水的冲刷才显得暗淡些。此时见孙少阳哭的伤心,苏燃不禁又喜又悲,好像自己在哭一样心里充满了苦楚。孙少阳跟苏燃一样,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他想回家,却因为杀人的事情不敢回去。孙少阳知道杀人犯法,不但会受到牢狱之灾,还会牵连家人。这个孩子打心底不想自己的父母受苦,干脆远走他避一下,反正目击者只有苏燃,而他又是为了救苏燃而杀人,此时的苏燃像姐姐一样照顾他,到让孙少阳感动不已。苏燃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十五岁的孩子也算是半个大人了。如果孙少阳隐姓埋名去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也不是难事,可是谁会对一个外人来漠不关心,在众目睽睽之下,孙少阳会很开先原形,大家知道他杀人的事,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孙少阳问苏燃修士的事情,这个少女却支支吾不肯告诉他。“好姐姐,快告诉我吧,修士到底是什么,我也能当修士吗”孙少阳见吕伯仁厉害得紧,以为如果自己也成了修士就不用担心生死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让苏燃给他讲修士的事。苏燃拗他不过,只是一个劲的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世人大多不知道修士的存在,虽然他们可能某一天成为修士,但这个几率太小了。除非有人愿意渡他们,否则即使知道了修士的事情,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反而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莫名其妙的死去。修士,一个神秘的群体在孙少阳眼中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发着点点光芒,照的他头晕目眩。苏燃见孙少阳闷闷不乐,也不理睬她,只好软下性子来说:“别生气,如果你想知道修士的事情,自己成为修士不就好了。”
孙少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个孩子露着两颗兔牙笑嘻嘻的说:“我想成为修士,但是怎么才能成为修士呢,姐姐又不告诉我。”
“我这不正跟你说着了嘛。”
苏燃展颜笑道。他见孙少阳天生有一股子神力,如果有人愿意渡他,成为修士不算难事。只要他体质过关,没准他们还能在同一座山上修炼呢,她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便把自己家的事抖了出来。原来苏燃是华文道的弟子,华文道在凤纤山的山腰上,是个小门派,虽然名声不大,但一脉脉的传承下来倒也积攒了一些底蕴。这个门派素来低调,除了一些大事几乎不出世,门下的弟子也管教的严,从生到死一直在山上的人也不乏少数,而如苏燃一般难得出来一次的算是异类了。但这不是封闭,华文道自有一套与世界接触的方法,甚至大陆上发生的事情,华文道都能当天知晓、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也不及华文道的消息灵通。至于这次出行,华文道不幸的遇上了死对头七云山。两派字开山祖师以来一直暗暗较劲。虽然同是名门正派,但大大小小的摩擦却不计其数,如此也阻碍了两派的发展。新晋的弟子不知其中纠葛,只要再山上待一段时间也从心底恨起了对方。苏燃的师傅一直受到这样的熏陶,但她没把怨念给苏燃,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不应该受上代人的影响。是啊,两派争斗了这么长时间,眼看世界一天一个样,他们竟然还在用最古老的方式生活。他们多想跳出牢笼拥抱世界啊,但修士有修士的尊严,谁也不会当先让步,于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后,他们还是老样子,对手也还是老样子,他们的仇恨会带进墓里,带进阴间,即使到了阴间也会斗个你死我活。多么可悲的人们啊,我们的苏燃就是这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苏燃长长叹了口气,她为华文道的境况忧愁,也为孙少阳忧愁。孙少阳进了华文道,会不会也像师兄妹们一样仇恨别人呢,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缓缓抬起头,郑重其事的说:“孙少阳,修士之间经常我尔虞我诈,我怕你入了修士的门会变坏。听姐姐的话,还是不要做修士了,以你的力气在哪里不能活下来,姐姐也会照顾你。”
说道这里,她想到孙少阳为她杀吕伯仁的事。多么善良的人啊,对,她一定要帮孙少阳。孙少阳哪里听得进去,他坚持要做修士,一方面为了保全性命,另一方面也想变强。只要变强就不用担惊受怕,也能保护家人,更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家,与父母相聚了。他咬着牙神色决绝:“姐姐不要劝我,我意已决,没有后路。”
如此,苏燃只好带着孙少阳赶往华文道。苏燃只知道凤纤山在南边,便带着孙少阳没头没脑的往南走,偶尔遇到一两个埋头赶路的就上去问一问。人们见苏燃长得稚嫩,再看孙少阳更是毛头小子一个,便发善心仔细跟他们说了,有的人却不理不睬,继续赶自己的路。茫茫世界大家都忙的够呛,偶尔挤出的空闲也在人生的压榨中所剩无几,像这俩孩子一样悠闲赶路的还真不多。苏燃不了解大陆的情况,也无法跟孙少阳传授经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解闷,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叫做“念君城”的地方。两人面面相觑,这念君城又是什么地方。不但他们迷茫,估计整个大陆的人们也对这里渐渐淡忘了。活在城中的人总是表现出一副乐天派,他们居住在这里,战火够不到,捐税还过得去,唯一的不便是交通,只有一条小路通过念君城,而且这条了隔三差五被歹人霸占,久而久之大家便不再来念君城了。于是苏燃与孙少阳来到这里时,小贩们都可劲的吆喝,什么泥人啊,花衣裳啊,包子啊,声音一个比一个亮堂,一个比一个调子高。其实苏燃也只是看看,她手上没几个钱,师傅只给了他一些碎银子,苏燃都不知道这些银子能做点什么,本来他跟着师傅好好的,谁知七云山的人来捣乱,不但让她与师傅走失,还使计伤了她敬爱的师傅。这是一群多么卑鄙的人啊,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身边还有个比她更小的孙少阳。一时间,这个少女不何去何从。他站在街道上,像一座雕像似的木然。孙少阳看他一眼,很快知道了这个少女遇到了什么难处,他像个男人似的说:“不要着急,我爸说不管什么时候,男人都要承担起责任,万事有我。”
孙少阳攥着拳头在空中挥了挥。他身上总有点碎银子,又是家里的独苗,金锁啊,玉佩啊倒是还有几个。他们去当铺当了些银子,只剩一枚传家宝扳指还留在身上。两个人有钱了,第一时间换了套好看的衣服,他们的旧衣服被吕伯仁的血染上了污点子,不但难看还扎眼。这晚,孙少阳安静的躺在床上,他怔怔的看着天空,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在这样的夜晚里想着自己的孩子。不消说,天下父母的情怀都是一样的,谁能不思念自己的骨肉呢。孙少阳长长叹口气,喃喃道:“我一定要成为修士,一定要尽快变强与父母团聚。”
这个孩子超脱于同龄人的坚强令咋舌,其实孙少阳从小就是个沉着冷静的人,只是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他不善于表现自己。现在进了另一片天空,他甚至有些陶醉于这种感觉。父母不在身边,他成了一个独立的,大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