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越想越怕,甚至都有些毛骨悚然了,正在这时,周沂南朝他们看了过来。顾岩微微颔首,矜持地打了个招呼。顾盼却一动也不敢动,浑身血液似乎都快凝固住了,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拼命狂喊:他看见我了,他看见我了!可周沂南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那眼神中的冷漠无感,仿佛一盆冰水浇在了顾盼头上。他好像,并不认识她。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许连陌生人都不是。简直像是无意中瞥过路边的野草烂石头一样,连一点波动都没有。“这小子是谁啊?挺拽的呢,一点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连跟着过来的顾岩朋友王敏学都察觉到了,有些不满的嘀咕了句。顾盼心里异常苦涩,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庆幸还是难过,来自胸腔的强烈刺痛提醒她,这样的漠视,让她难受。顾岩劝王敏学别理会,他们来这儿是求人办事的,别惹麻烦。可王敏学还是没忍住,等周沂南走后,稍稍找认识的人打听了下,感叹不已:“我说那小子为啥那么拽呢,原来是防爆厂厂长家的,这次过来,是想给家里长辈弄点茅台,尽尽孝心。”
顾岩很是惊讶,“我看他也没多大,估计初中都没毕业呢吧,竟然都知道在长辈面前尽孝了,咱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光知道玩儿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啊,早晚得被拍死在沙滩上!”
王敏学拍了拍顾岩肩膀,笑了起来,“今儿没白来,回头找机会认识一下,这小子有点意思。”
“你没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
“好像姓郑,叫啥名没细问,这种事人家估计也不想到处嚷嚷,说的很含糊,他们也是猜的。”
“姓郑?我记得防爆厂副厂长就姓郑。”
顾岩想了想,扭头看向顾盼,“盼盼,你不是和郑副厂厂家的女儿,那个叫叶子还是花的,关系挺好?”
顾盼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蒙了,她愣愣地说:“郑苗苗,我们以前是同学。”
“对!郑苗苗!看我这脑子,”顾岩又问顾盼,“刚才那人是郑苗苗她哥吗?你认识吗?”
顾盼醒过神来,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那个人不是郑苗苗她哥,郑苗苗只有一个哥哥,叫郑晨晨,一直在省城上学。”
顾岩和王敏学对视一眼,都一脸愕然,“那,刚才那个小子是谁?”
顾盼脸色淡漠,语气冰冷,“应该是个骗子吧。”
顾岩和王敏学惊呆了,不可能吧,骗子敢来这儿?分分钟不得让人把他给抓了?不会是哪儿搞错了吧?顾盼眯着眼睛盯着周沂南离开的方向,攥紧了双拳。周沂南,没想到现在的你,还得靠坑蒙拐骗才能弄到两箱茅台,真是弱的可怜。以前是我把你想的太可怕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害怕你,你就等着我把你踩在脚下吧!太阳渐渐西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屋顶,照射进了巷子里,把周沂南的背影拉的很长。他的脊背挺的笔直,来自身后那一直没移开的注视,让他的心突突跳的停不下来,他不得不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手脚,才能让自己走的更从容淡定一些。直到拐过巷口转角,周沂南才猛地松了口气,舔了舔发干的唇角,松开了手心里全是汗水的拳头。帮忙搬货的三轮车师傅,奇怪地看着周沂南,“现在走吗?”
“走!去车站!”
周沂南抿了抿唇,跨上了三轮车,用膝盖抵着酒箱,努力平复着呼吸。刚才那个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太奇怪了,好像认识他似的,差点没把他吓死。好在他反应快,尽量让眼神冷了下来,这才绷住了没露馅。可是他明明从没见过她,她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呢?好像他跟她有仇似的,周沂南忍不住怀疑那个小姑娘跟赵天顺有什么关系。毕竟除了赵天顺,他可没得罪过别的有权有势的人,看那个小姑娘和跟她在一起那两个人的衣着气势,肯定不是普通人。周沂南琢磨了一路,觉得买酒这事还是得跟王书记打个招呼,备个案,以免那几个人真跟赵天顺有关系,将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东河村村口,眼看太阳都快下山了,周沂南还没回来,夏青不由有些担心。没有手机的时代,找人真是太不方便了,夏青郁闷地扯着麦秸秆,主动找上了系统。夏青:统子,周沂南要是死了,任务是不是就失败了?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是夏青:那他要是遇到危险,性命攸关,你肯定会提醒我,对不对?系统觉得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回答:对夏青:既然你没提醒,那他肯定没出事,就算出事了,也不会太严重,我暂时可以放心了,小统子,你跪安吧。系统呲呲啦啦了一通,没了声。夏青不屑地哼了声,随便骂,反正我也听不懂。天渐渐暗了下来,周沂南不由加快了脚步,在老瘸子那儿存了下酒,又去见了见王书记,耽搁了不少时间。以前每次进城,小泪包都会坐在路边等他,这次也不知道会不会等,天都快黑了,她要是一直等,肯定等着急了吧。周沂南忍不住跑了起来,他东奔西跑一天,腿都快累断了,刚跑几步就酸疼的厉害。汗水很快就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周沂南还是不敢停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可能有点傻。小泪包那么聪明,要是等不到他,肯定就会回家了。再说,她要是天黑不回家,她家里人也会出来找她,她怎么可能一直傻等?可他还是停不下来,就怕小泪包真的犯了傻,一直等着他,看不到他回来,会担心,会失望。一口气冲上了小坡,见路边空无一人,周沂南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心脏快要爆炸了,疼的有点喘不过气,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不难过,不失望,小泪包没坐着傻等,他应该高兴才对。可就是心里空空落落的,好像忽然没了力气,腿疼脚疼浑身难受。轻轻活动了下脚踝,捶了捶酸疼的腿,周沂南抬起袖子刚要擦汗,忽然听见麦场里传来小泪包的呼喊:“沂南哥?沂南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