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虽然雪停了,但是夏奶奶还是让夏友斌背了一袋麦子,去村里的磨坊的磨了面。这种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夏友梅安慰夏奶奶,让她不要那么担心,这种情况镇里一定会想办法安排援助,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检修电路。可不到中午就又开始下雪,还刮起了大风,狂风卷着雪花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听得人心里发毛。连大黄都不安起来,摇着尾巴来回在屋里走个不停,弄的夏青心烦,直接抱着大黄的脖子硬把它摁在火盆旁趴下。“我去看看家里还有多少蜡烛。”
夏奶奶心慌的很,觉得这么下去随时可能会停电。夏友斌也不敢太乐观,忙跟着起身,“我记得咱家还有个煤油灯,拿出来擦擦应该还能用。”
徐凤霞也不管什么过年期间不动针线的讲究了,和郭翠娥飞快地踩着缝纫机,抓紧时间给巡逻队的人做护膝。夏友梅拿出小本本,去盘点家里的存货,看看还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夏青和周沂南坐在火盆前,神色都有些凝重。昨晚听村支书说,东河村还算是好的,大部分人家里都是瓦房,土坯草房总共也没几家。可北张和沙湾就惨了,那两个队地少人穷,住的大多都是草房,这么大的雪,单靠木梁茅草搭建起来的房顶根本撑不住。具体的惨状梁永福虽然没说,夏青和周沂南也大概想得到,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是再停电,那可真就是雪上加霜了。夏青望着窗外,第一次希望自己无所不能。可她不是,而电也真的停了。夏友斌顶着一身雪回来,告诉家里,高压线被刮断了,村支部给供电所打电话,供电所那边也是乱糟糟一片,说是线路出故障的地方太多了,他们人手不够,让等。这一等要等到啥时候谁也不知道,可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雪太厚了,东河村通往外面的两条路上都是桥,现在整个桥面都被厚厚的雪覆盖,完全看不到桥的边缘,夏友斌他们都不敢开拖拉机上桥,供电所当然就更不敢轻易冒险了。“早知道应该磨两袋面,这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呢。”
夏奶奶恨不得多给菩萨上几炷香,让她赶紧把风雪停了,千万不敢再出事,再死人了啊。夏友梅忙宽慰夏奶奶,“咱家准备的年货多,吃一个来月也不成问题,再说,咱红薯窖里还有那么多红薯呢,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饿肚子。”
夏奶奶叹了口气,“咱家不饿肚子,可有人家里得饿肚子了,刘旺家的厢房塌了,粮食都被雪打湿了,我一会儿给他送点米面去。哎,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年呢,怎么老天爷就又开始折腾人了啊?”
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说到底,还是东河村太穷了,要是人人都能住上坚固的房子,有充足的粮食,就算下暴雪,就算一直停电,也不至于这么艰难。夏青和周沂南商量着把库房里的粮油拿出来一部分,交由村支部分配给受灾的人,也算是他们食品厂尽一点绵薄之力。没想到村支部里住满了人,家里房子不坚固被紧急转移出来,实在没地方去的人,都被安置在了这儿。原本干净整洁的房屋里,现在都打成了地铺,横七竖八躺满了人。看着流着鼻涕的小孩,光着脚在地铺上跑来跑去;看着女人们在院里搭建的临时灶台上忙碌,为了节省粮食大过年的就吃点菜糊糊;看着受伤的老人得不到医治,只能自己嚼点止血的草糊在伤口上......看着梁永福一把年纪了,拖着病体来回忙碌,说起村民遇到的难处忍不住老泪纵横。夏青和周沂南心里都无比难受,回去路上,夏青不禁感叹:“要是罐头厂在咱们这儿建分厂就好了,咱们村的人都有活干有钱赚,就能盖好房子,不会再受这种苦了。”
周沂南抬手拂去夏青睫毛上的雪花,“那就先修路,把路修好了,就算罐头厂不过来,也总会有别的厂过来。”
夏青愣住,“修路,咱们自己修吗?”
“嗯,自己修。”
周沂南认真的样子,让夏青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可是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自己修一条路啊?就算是简单的砂石路,修十来里也得好几万呢吧,他们现在连一万都凑不出来。周沂南却说,“找副业队一起贷款,应该能贷出来一笔钱,剩下的再让村里集资,咱们自己再想办法凑凑。”
夏青眨巴眨巴眼睛,这个法子,好像行得通。泾阳县的整体发展都是向外扩张,尤其是一些厂矿企业,都要从城区搬出来,只要把路修好,总会有厂矿企业看上东河村的好山好水,过来投资建厂吧。就算没厂矿来,大不了他们把食品厂干大干强,从那条路直接把产品运到城里卖!“别琢磨了,就这么定了吧,再难也不会有你爷爷他们建学校的时候难。”
周沂南拍了拍夏青的头,走到他前面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家!”
夏青欢呼着跳到周沂南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好,那咱们就先修路,修一条通往幸福的路,出发!”
“出发!”
周沂南背着夏青,高喊一声,跑了起来。他不在乎这条路能不能通往幸福,他只在乎自己在意的人能不能够幸福,他看得出夏奶奶的担忧,看得见夏青的难过,看得到梁爷爷的无奈,如果修路能够解决这些问题,那就修路吧。就在夏青和周沂南做出修路决定的第二天,雪停了,太阳出来了,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夏友斌和周晓峰正在商量等雪化了就回副业队,还是等巡逻任务结束了再走,忽然见夏青等人过来,不由有些奇怪。在听完夏青和周沂南的修路计划后,夏友斌和周晓峰惊呆了。贷款修路,这真能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