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自己在临川解铜符之谜时,曾翻过许多关于贺氏先祖的记载。
其中有一篇贺令姜曾祖的自叙,里面曾提过,前朝末年大厦将倾,国祚动荡。
当国都即将被攻破之时,前朝皇帝带着一众旧臣逃到南方,固守在宜州,贺氏曾祖便在此列。
但他们兵弱物缺,手中更无银钱充作军资,这城池也守得很是艰难。
正在此时,贺氏曾祖受命于危难之时,得陛下信任授予私信,前去寻找援驰之法。
只可惜,他行到半道之时,却惊闻噩耗,宜州被大周高祖带兵攻破,前朝末帝身首异处,皇室也尽数伏诛。
他心中顿时歇了气,便索性带着族人回了临川,自此蛰居。
他这篇自叙淹没在贺氏先祖诸多记载之中,她先前翻阅时,虽则看到了,但也未曾与那铜符联系起来。
如今听岩相讲来,猛然想到这篇自叙,心中霎时豁然开朗。
贺氏曾祖受命于前朝危难之时。
那么,他受的这个命,还有所谓的援驰之法,是否便是到哀牢山这处来取宝藏,以充作末帝招兵买马的军资?
算算时间,这滇国宝藏的秘密应是由滇国公主,告知了前朝倒数的第三位皇帝。
或许是因着山高水远,或许是因着他彼时并不缺少金银钱财,这位皇帝并未立时派人去取了宝藏,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子孙。
等到前朝末年,末帝走投无路之时,便想起了这笔宝藏的用处。
贺氏一族是上百年的大族,在前朝之时,便是股肱之臣,贺氏曾祖也颇得末帝信任。
取宝藏这事,若是交给他来做,也很说得过去。
贺令姜想清楚了这些,一直萦绕在眼前的迷雾,终是消散了许多。
她眼中微深,那神宫最近几年来盯着贺氏不放,一心要弄到那块铜符,他们可是对着铜符背后的秘密已有猜疑?
这铜符自贺氏曾祖传到到如今,已有五十余年,神宫却在近些年,才盯上贺氏的。
可见他先前并不知贺氏铜符之事,这其中又是经了什么缘由?
贺令姜心绪万千,却也一时寻不到答案。
迎着寨中人或好奇、或警惕的目光,贺令姜随着岩相穿过村寨,到了族长家中。
族长早已得旁人来报,说是岩相带着两个外族人求见。
他一听,便几乎气歪了鼻子,手上在桌面重重一击:“这小子,还敢回来!”
罗伽部人素来隐世不出,偏偏他为了寻他妹子,不听劝诫,偏要往外面去。
他早就说了,岩相的妹子十之八九,也是同玉秀一般丧身山中虎狼之腹了,他就不信。
如今,人没寻着,在外面蹉跎了一年才回寨中不说,更带了两个外族人过来!
贺令姜进了屋子,便见坐在上首的族长,约莫五六十的年纪,两鬓花白,面容端肃。
此时,他一双眼睛正冷冷打量着她同贺峥两人。
岩相看到他的神情,便是心下一抖,强自扯出了个笑,上前朝着族长施了一礼:“族长。”
族长眉头一竖,一掌拍在桌上,冷声喝道:“你还知道回来!”
“岩相妄为,任凭族长处罚。”岩相连忙上前,双膝跪下,老老实实地认错。
族长冷哼一声,而后又掀起眼看着他身后的贺令姜两人:“这又是何人?岩相,你该知晓,我们族中是不允外族人进来的。”
“岩相知晓。只是……”
他为难地看了眼贺令姜:“这位女娘与我有些渊源,她身患隐疾,想要到族中求一枚圣果为药。我这才……”
听他提及圣果,族长更是盛怒:“圣果乃是我族圣物,一岁所得不过三枚。皆要交由祭司施术之后,献与山神为祭,祈求我族来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若非如此,他们居于此地近百年,又怎么从无大病大灾?
这一切,皆是幸得山神护佑。
“如此之物,又怎地随意给与外族之人!”
他这话说得极其明白,又不留情面,丝毫没有顾忌还有贺令姜这两个外族人在旁。
贺令姜听了,却连眉梢都不抬一下,仿佛族长口中那两个极不受欢迎之人,不是他们似的。
族长瞥了他们一眼,见两人面上神色无波,气息都不乱一下,不由更气。
这两个外族人,竟是如此不懂得看人脸色!
他当下脸上怒气更重,手上一挥:“岩相,你去送这两位客人出寨去。”
“族长……”岩相惊愕地抬起头,就这般将人赶出去了?
他知晓取圣果几乎没有可能,但族长就这么将人赶出去,确实是不留情面。
贺令姜也抬步上前,用南诏语道:“族长莫怪,我实是受隐疾所困,迫不得已之下,这才到此处求借圣果。”
“我知圣果乃是罗伽部的圣物,我等自也没有白白求取的道理。族长若有什么要求,只需提出便是,我定然倾力达成族中所愿。”
她自然不是当真要那圣果,可如若当下被一言拒了所求,她却不想法子去争取,难免叫人生疑。
族长打量着她,滇国之下,有白蛮三十七部,乌蛮三十七部,到后来滇国分崩,各部族又相互倾轧。
其间变数极多,罗伽部隐而不出,对外界的事,只晓得也不甚明了。
然而看她衣着打扮,当是属于乌蛮三十七部之人。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将罗伽部的圣物就这般赠人的道理。
他冷眼瞧去,这女娘活蹦乱跳,可没瞧着什么疾病在身。便是有,那也与他们罗伽部无关。
“我们罗伽部所求不过风调雨顺,无病无灾罢了,这些自有山神护佑。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族长……”贺令姜还待要说,却被他挥手打断。
“你们还是快些虽岩相离开,若不然,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这话语中,还带几分威胁之意。
这是请着不走,便要动手的意思。如此还赖着,便是不知好歹了。
族长凝声吩咐:“岩相,你去送人离开。”
他又狠狠刮了岩相一眼:“送完人便乖乖回来,你的账,我还要与你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