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声破风,带出凛冽的杀意。
毕摩顿时一惊,瞬间清醒过来,狼狈避开贺令姜的一击。
他连连退后几步,摸了摸被刺伤的右臂,而后将染血的食指放至唇间,轻轻一舔,露出冰凉的笑来。
“好本事。”他轻轻抚掌,“我一时不察,竟差点叫你刺中。先前倒不该为你解了蛊虫。”
贺令姜见他唇色被血染得殷红,只觉他这笑容,甚是让人不舒服得紧。
自己刚刚错过了一击必中的机会,毕摩任祭司多年,又修习了不知什么秘书,现下自己便要多当心点他的手段了。
毕摩见她神情不动,倒觉无趣,横起手中薄刃,以它作刀,向贺令姜攻来。
早在初见毕摩之时,贺令姜见其气息绵长,步履轻盈,便已猜测这人除却术法之外,亦怀有功夫。
如今见他攻来的架势,不至高明到极致,可也是练了几十年的。
贺令姜眼中一缩,急急旋身,出招应对。
毕摩随机挥掌排出,贺令姜闪身躲避,而后弯腰刺向他小腹。
他斜身倒退,左掌拍向贺令姜,右手薄刃随即而至。
贺令姜提到一挡,利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毕摩已是明显落了下风。
他这么多年研习秘术,内力上却不甚强劲,再加身法不如贺令姜轻灵,再这般交手下去,早晚是要败的。
毕摩迅速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而后手上作巫家之印,朝着贺令姜一点,立于圣树之下的贺令姜,周遭突然大亮起来。
不过一瞬,这亮光,便暗了下去,留下荧光,久久萦绕不去。
猛然而起的亮光,晃得人眼睛一花,贺令姜不禁抬起袖子微挡。
等到光线暗下,便见不远处的地方,毕摩手上继续翻转结印,宽大的衣袍一挥,暗夜之中,突然有簌簌的声音由近及远而来。
初时似是风吹树叶的声音,然而近了,却觉当是乌泱泱地一片。
贺令姜凝神看去,便见无数只飞蛾从四面八方而来,朝着她扑来。
飞蛾扑火,她所在之地,又是黑夜中最亮,自然全都朝着她扑来。
贺令姜脚下微挪,就要朝着旁边而去。
然而毕摩先前施法,就是防着她这一招,那荧光就似附在她的衣衫之上,躲也躲不过去。
她连忙从袖中掏出纸符,朝着那群乌泱泱的飞蛾扔去。
毕摩眼中一颤,竟是玄士!
她不是南诏之人!
符箓在飞蛾群中猛然爆开,发出灿热的火焰光芒。
空中的飞蛾被火焰燎着,发出刺啦的声音,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令人欲呕的气味。
贺令姜不禁皱了皱眉,旋身避开簌簌往下落的飞蛾尸首。
然而,她头顶的飞蛾着实太多,即便小心避着,还是免不了被那烧焦的飞蛾砸到身上。
黑漆漆的蛾尸落到素白的衣袍上,便留下一处又一处墨点。
还有那被灼热的火焰惊着,四处乱窜的飞蛾,不小心撞到了贺令姜的手背之上。
贺令姜顿觉手上一滑,似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低头去瞧,便见自己素白的手上开始出现紫红色的癍块。
这是尸癍的颜色!
她连忙右手结印,在手背之处连点几下,而后掏出短刃,将那一块现出紫红瘢块的皮肉,薄薄削去一层。
而后又手上勾勒绘符,将伤口浅裹了一圈。
薄薄的皮肉,带着血气,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那群飞蛾顿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恶圈,一哄而上,层层叠叠地将那片皮肉围了个严严实实。
贺令姜眼中一沉,这飞蛾可不是普通的飞蛾。
她手背不过被轻轻碰了一下,便出现了紫红色的尸癍,这飞蛾又如此嗜血,当是尸蛾无疑。
据南诏典籍记载,尸蛾是于死人体内生出的飞蛾,生命力极其顽强,侵略性也极强,生性嗜活人血肉。
它们的翅膀都沾染着尸粉,且含有剧毒。
尸蛾见光就扑,一旦沾到活人皮肤,就会生起尸癍。
而后,长了尸癍的这处,便渐渐僵硬,动弹不得,那尸毒也便渐渐扩散,能要人性命。
贺令姜手上薄刃微旋,割下一片衣袍盖到自己头上,将自己的头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用贺家七娘子的身躯这么久,还未曾让这身子受过什么伤。
如今一个不慎,便去了一块皮肉,当真是令她心疼的紧。
光这块皮肉,也不知要花多少功夫,耗多少时日才能长好。
宽大的衣袖旋起,将欲要靠近她身边的尸蛾全都挥退。
贺令姜手上迅速结印,掌间便散出莹莹光芒来。
眼见着那群尸蛾又要上前,她猛地一扬,那道荧光便朝着毕摩而去。
立在不远处的毕摩,立时也同她先前一般,周身顿时被荧光笼了起来。
本要朝着她手上这束光扑来的尸蛾,顿时追着往毕摩那处去。
贺令姜这才心下稍顺,便也让他尝尝被自己召来的尸蛾围攻的滋味。
然而,不过片刻,她的心气顿时又不顺起来。
尸蛾到了毕摩身前,却迟迟不敢往他身上去,只绕着他周身打转。
毕摩看着贺令姜,冷哼一声:“你便别白费心思了,我既引了它们过来,自要有克制的法子。”
说罢,他手上微动,先前惧于贺令姜周遭符箓火焰的尸蛾,突然更加不要命一般,朝着她便乌压压而来。
贺令姜又连连甩出几道引火符,又从百忙中唤出尺廓:“尺廓,今日与你加餐饭!”
尺廓方在空中现了形态,一看朝着她层层叠叠扑过去的尸蛾,顿时一阵酸水直泛心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了回去。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我这些时日吃的已经够多了。先前的蛊虫也便算了,还勉强说得上干净。”
“这东西,可是从死人腐烂的尸体里养出来的,我怕是无福消受。”
“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贺令姜顿时气结,关键时刻却不顶用了,说得便是他这样的吧!
眼见着乌泱泱的尸蛾群朝着她压来,贺令姜不由蹲下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