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我问你,你每天在外面野,爹可以不管你,可是你把男人往府里领,还……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是要跟爹说一声?”
楚星河的瞌睡虫,被他吼得无影无踪。
她睡眼惺忪地四下环顾,没看见岳云的身影,顿时变了脸色。
“爹,他人呢?你不会把他打了吧?我跟你说,我跟他……”
岳云站在门外,饶有兴趣看着这爷俩的互相指责,“你跟我,怎样?”
刚才在院中,岳云把两人的关系大致说了一遍,岳飞听完直摇头叹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这熊孩子,事情是该这么做吗?”
说完便往偏室走来,可是听到楚烈正在严肃地训斥女儿,又一脸无奈地折了回去。
“瓜娃子吆!”张宪八成是喝多了,也学岳飞的样子打趣他。
王贵胡吃海塞这一顿解了几个月的馋,酒肉正在肚子里进行强烈的化学反应。
他大脑缺氧,瘫痪如泥,翻起眼皮看了看四周,就旁若无人地倚着廊柱打起了酒酣。
楚烈往岳云身上一打量,看清他的样貌和气定神闲的神态之后,气顿时消了一半。
“敢问你是……”
岳云正了正身,恭敬道:“晚辈岳云岳应祥,见过楚大人!”
“岳……”楚烈恍然大悟,走上前来震惊道,“你,莫非是岳公的儿子?”
这时,在门外徘徊已久的岳飞突然发话了,“是犬子无礼,冒犯了姑娘,岳某在此向楚大人道歉!”
楚烈瞠目结舌,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反应过激,差点把今晚上好不容易拉拢的关系搞砸,眼睛往岳云身上瞟了瞟,道:“岳公有子如此,真是让楚某甚为羡慕啊!”
“爹,此话何意,难道我比他差吗?”
楚星河扯着父亲的衣袖,气哼哼地道。
“哈哈哈!楚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比犬子丝毫不差。如果岳某没看错,楚姑娘的本领已经胜过不少男儿了!”
岳飞只用一句话,就化解了两家人的尴尬。
得到岳家军首领的赞赏,楚星河心中大喜,低头羞涩一笑,道:“谢岳伯伯夸奖!”
这“非诚勿扰”般的亮灯场面,让岳云忍不住暗自发笑。
原本生活的时代,板砖拿在手里,随便摇一摇,就可以挑选心仪对象了,一生只爱一人堪称天方夜谭。
这个车马慢的时代,好不容易遇到个长相不错的异性,只要心思一动,家长就已经确定了孙子的小字。
看到岳云露出怪异的笑容,楚星河噘嘴看向他,想到两人在护城河边的亲密接触,连忙把目光收了回去。
……
面对楚烈的盛情邀请,岳飞婉拒了。
他执意要宿在营地,一是怕明日楚烈又想出什么招术来拖住他们,二是他听闻牛皋负伤,他心中甚是挂念。
经过刚才的“儿女情长”,楚烈对岳飞已经放下些许戒备,他命身旁的随从备马,好教他们早些回去。
路上岳云把战况又详述了一遍,他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老爹,要不是我中了完颜的诡计,牛伯伯就不会受伤了!”
张宪嘴里咬着一小截鸡骨头,“应祥啊,战场局势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就算先追上来的是老牛,恐怕也得中计……他能藏船逃跑,说明这厮早已经制定好了周密的逃跑计划!
你说,对吧,老王?”
王贵睡得像一头死猪,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儿跟在张宪一侧哒哒前行,对于张宪的问话,自然是无法给出任何回应的。
不过依照他的性子,岳云也能想到,王贵一定会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大黄牙,嘿嘿道:“俺觉得张宪所言极是”之类云云。
“老爹,完颜宗弼北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孩儿觉得,我们如果能北上追击,就更好了!”
之所以三番五次地北上,只因他太担心那十二道金牌诏令了!
如果所料不差,远在临安的朝堂早就收到了汴京的捷报。
议和的盘算被完颜宗弼的南下侵扰打得落了空,保不齐他们又想用什么法子继续推行这个策略。
主战派在朝堂上本就无话语权,只要赵构坚决不扶持主战派,对外政策依旧,那拿下汴京的意义何在?
如今他们在朝中毫无眼线,对赵构的决定一抹黑,除了等待结果,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能赶在朝廷消息出来之前,趁胜追击,再把金兵逼入死地,这才会让岳家军手中握住更多的筹码。
这些筹码,在不久的将来,就能成为最为关键的保命符。
“应祥啊,你当真以为只要岳家军北渡黄河,就可功成的吗?”
岳飞望着空旷的街道,叹息道。
这话没法作答。
岳云当然没这么天真,我国的东西距离何其长,一旦战线拉开,若无完全的防御策略,只知向前进攻,是非常不明智的。
岳家军北渡黄河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黄河以南最起码的防守要完备。
他一瞬间明白了老爹的担忧,如果岳家军抛开如今收复的城池,孤军深入金统区腹地,只要赵构一道诏令禁止其他军部出击,岳家军的最有可能的下场就是再也回不到黄河南岸了!
本以为只要打跑完颜宗弼就能迎来转机,可是听老爹刚才话里的意思,岳家军好像又陷入了更为被动的局面。
哎!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牛皋眼巴巴望着驻地门口,听到马蹄声,立刻从凳上站了起来。
看到岳飞下马走来,他单手正了正衣衫,嘴唇张了张,还是紧紧抿住了。
“牛老哥,你的伤势如何,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未歇下?”
岳飞伸手抚了抚他那只吊在身前的胳膊,转身看了看岳云,岳云也无比愧疚,终究是让老爹失望了。
牛皋老脸一红,“无碍,劳岳老弟挂心了。是我老了,着了完颜那老贼的道,还把他放跑了!”
事已至此,岳飞断无责怪谁的打算!
此次能够顺利拿下汴京,已是极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