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楚星河一把拿过弯弓,纤细的手指在铜色弓身上细细摩挲,还四指弯曲撸了撸。
然后,满脸狐疑地看向岳云,“这弓当真这般不堪?
若当真如此,那我要还给爹爹了,亏他一大早还诓我说是什么金人的宝贝,这宝贝连我们的寻常物都不如,真是没什么可用之处!”
“是吗?那倒不如你自己去挑选一支!”
岳云见她如此上路,耐着性子继续引导。
“楚姑娘可能不知,这军器三十有六,而弓为称首。
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
习武之人,若不会射箭,真可谓是一大憾事。
可是,要练好射箭,首先,弓必须是要趁手的!”
楚星河本就有心练习射击,看到惯会嬉闹无厘头的岳云这般认真讲解,便一字不落地悉数听进了耳朵里。
可是,她连入门都算不上,哪里懂得弓箭这些极其专业的东西?
听到岳云讲的头头是道,心中就萌生出一个想法。
“那赢官人,你可不可以随我一同前去挑选呢?
你知道的,我除了剑法还拿的出手之外,对弓箭根本一无所知……”
楚星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信任眼前的男人。
他皮肤也不白,身材也没有魁梧到可以倒拔垂杨柳,看起来也不会胸口碎大石,除了捉弄人之外,那好看的薄唇似乎也讲不出什么甜言蜜语……
可她就是信任他,总想找机会多见见他。
刚才拉弓射箭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男儿雄姿,那一刻她甚至有没羞没臊一把抱住他的冲动。
如今,恰好借着弓箭不趁手的机会,再与他多接近,这应该不会被窥破吧?
她抬起眼睑,偷偷瞄了一眼岳云的神色,见他目视前方,面露难色,不禁咬了咬唇,手指搅扰在一起,生怕被拒绝。
“楚姑娘,我军中之人是有军纪的……
我今日恰好有半天假期,才能来寻你。不过要是错过半日,日后恐怕要日夜集训,再也没机会出营地了!”
岳云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为这短暂的假期来之不易感慨!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换好弓箭,再回来,你教我好不好?”
楚星河一把拉住他的袖口,摇来晃去,发出撒娇般的央求。
岳云阴谋得逞,心中自是得劲,但他却佯装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抚摸了一把她的发顶,道:“依你依你,真是欠你的!”
“当然欠我的,我为你保守秘密嘛!”
楚星河狡黠一笑,甩动双臂蹦蹦跳跳跑在前面,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岳云,“赢官人,你快些,快些嘛!”
阳光打在她白皙如玉的脸庞,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令她愉悦的男子,举手投足间尽是令人熟稔的亲昵感。
就着下坡,岳云纵身跃然马背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大小姐,前面带路吧!”
马鞭一响,两人一前一后往城内奔去。
隐藏那批物资的仓库十分偏远,从岳家军营地赶过去,就算是骑马也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城内不比郊外,不能任由驰骋,加上拐来拐去,自然是费劲些。
路过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时,楚星河突然呵住马,扬起马鞭道:“赢官人,等我学成这射箭之术,便请你来这里吃酒!”
岳云抬头一看,这里竟是传说中汴京第一奢华酒楼——樊楼。
共有三层,入目皆为纷繁镂刻的木质装饰,只到掩住成人半身的高度,往里看去,座位满满当当,三五成群围坐的酒客食客,推杯换盏,笑言靥靥。
门口檐下设有红杈子绯绿帘,和贴金红纱栀子灯。
门外高挑着一面“樊楼正库”的白底黑字大旗,被风吹起时飘向街道,甚为醒目。
两侧的朱红色华表上雕刻着烫金色大字。
走近了看,发现是一副对联:“世间无双酒,天下第一楼”!
在鄂州的酒坊,虽是私家产业,但是酒曲却也是从官方领取的,换句话说,是一家被官方认可的正规酒坊。
宋代的经济发展超过很多人的想象,利用酒水推动消费几乎成为朝廷主推的一条“拉动内需”的铁律。
他记得一个数据,那就是在宋神宗时期,全国二百六十多个城市,官办的造酒作坊就多达一千八百多个,这样的作坊叫“榷酒务”。
“榷”,指的就是商品的“专营专卖”。
“榷酒务”,自然就是专营酒品的部门了。
除了像樊楼这样声名赫赫的“正店”之外,民间还有大大小小的“村醪”。
当然前者是官酿,樊楼之所以标有“正库”字样,正是以此表示自家所出酒品为官方正宗,而后者虽是民间自己酿制而成,依照法律,所用酒曲必须从官方购买。
仔细想想,这样的做法,在保证酒的口感和品质上应该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楚星河见他手持马缰,盯着樊楼呆愣,还道他没见过世面,继续道:“你若是不想进去也无妨,我大可差人把一应酒菜送到府上,这样在家用餐,也能随性自在些!”
吆西,竟然被姑娘家看扁了!
自己看起来真就那么上不了面?
的确。
他对汴京的印象还停留在《清明上河图》中,悠悠展开一幅画卷感受时代的生活气息自是犹如身临其境,但如今真化身为其中一个角色,那份视觉冲击带来的实在感又是不同的。
此时此刻的所有反应,完全出自一个八百年后小青年的内心反应,与见识倒是不怎么搭边。
而且说起家庭背景,他想到自家在鄂州的那份利润颇丰的产业,如果放到他生活的时代,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一枚妥妥的富二代了吧。
按照酒曲是否出资得来这一点来划分的话,岳家在鄂州的酒坊也算是自酿酒了。
想到这里,岳云扭过头来,微微一笑,一脸认真地道:
“好!既是姑娘盛情,那我们一言为定!”
楚星河痴痴地望着他,不知不觉竟看得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