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议半天,任发话之人都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一群国之精英也没能得出个两全的对策,何铸为此还在苏清的宴请之席上喝了不少闷酒呢!
“至于原因嘛,我还是先不要明说的好!免得你在官家面前失了分寸!”
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并没有给何铸带来多大安慰。
毕竟伴君如伴虎,这道理他清楚明白着呢,官家对朝官的态度向来有失偏颇,归结缘由不过是“利益”二字。
而所谓“利益”,有用之人方能为他取得。
难不成这一夜之间,自己就变得有用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闵荀瞧他兴致不高,便把原本要说的话都咽回了肚中。
午后的西晒分外强烈,和宁门的守将被太阳晒得打蔫,看到闵荀时,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
何铸拿出官牌,经守将仔细查验后,才将他放了行。
步入门后,亭榭楼台在眼前绵延开去,凌虚楼出类拔萃,翘角上,叠如锦鳞的琉璃瓦顶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檐廊处飞檐挂落古朴典雅,休眠的水仙花在阴凉处,像困乏难耐的仙子,栖息在阴凉处,给人岁月静好的无限美感。
何铸边走边想象着,等下一个冬季来临,这些冷艳幽香的腊蕊素瓣会是怎样的奇异光景。
学士院后,一排排虬枝翠浓,那是生机勃发的梅花园林。
作为国花的“梅”因其淡雅格调,不畏严冬,迎寒怒放的品性,广受宋代文人百姓喜爱和推崇。
以至于百花之中,梅的地位如帝王般屹立不倒。
就在这时,一顶八人抬着的小轿从远处缓缓走来。
轿顶的遮阳帘光彩闪耀,四角宝相玲珑坠悬垂,随着轿身来回晃动,轿窗一侧的竹帘卷起,只留一层浅色轻纱迎风晃动。
让人忍不住想对轿中之人窥探一番。
“是吴贵妃!”
看何铸兀自怔愣,闵荀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小声地提醒道。
随后两人让开宫道,颔首施礼,“见过吴贵妃!”
轿帘轻轻掀起一道缝隙,额前的金丝流苏在何铸的眼前一晃而过,便听到一道清丽的声音,“是何大人呀!这么热的天还劳烦您,真是辛苦了!”
何铸身子一震,客套道:“回禀娘娘,为国尽忠,乃臣子本分!”八壹中文網
闵荀候在一旁,见两人客套完,立刻道,“皇上还在勤政殿候着,就不打扰贵妃娘娘游园了!”
何铸附和道,“臣改日再向娘娘请安!”
吴贵妃嗯了一声,放下轿帘,慢慢悠悠往后花园走去。
“恭送贵妃娘娘!”
“恭送贵妃娘娘!”
两人异口同声,目送轿子拐进学士院的墙角,不见了踪影,才继续往勤政殿走去。
……
赵构已经着人给杨沂中看了座,何铸进殿时,两人正小声讨论着什么。
“官家!”何铸面色平静如水,恭敬道,“不知官家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杨沂中起身,往何铸身上打量了片刻。
转向赵构,颔首道,“那……臣先行告退!”
赵构摆摆手,冲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何铸。
听到殿门关上的声音,何铸往前走了两步,“臣斗胆一问,此次召臣前来,可是为了岳家军之事?”
“是……但也不是。”赵构兀自沉吟,似乎在为如何开口为难。
“官家,依臣猜测,官家也不赞成秦相的提议吧?”
何铸性格刚直,尤其是在对待国家大事上,一丝一毫都不愿迁就。
“何爱卿,你昨日在朝堂上的提议,朕思虑良久,的确是眼下最为有效的法子!若是遣你北上岳家军营中,你可愿意?”
闻言,何铸连忙抬起头来,对这突如其来的信任,摸不着头脑!
“实不相瞒,杨爱卿方才得到消息,金人趁汴京空虚,已经悄然南渡黄河,其意不言自明……”
“什么?”
何铸顾不上把话听完,就发出一声惊呼,脸上的褶子紧跟着一阵抽搐,险些跌倒到杨沂中坐过的座位上。
他撑着扶手,慌乱中站直身子,一脸惊恐道:“岳家军全部人马悉数撤出汴京,汴京城内留下的守将还是为金人所提拔的楚烈,此次金人卷土重来,这汴京……
不不不!岳云一定事先做了准备的。
臣依稀记得,岳鹏举取得汴京大捷后,曾上书朝廷,为楚烈说情,这是不是说明楚烈诚心归降?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楚烈此人值得信赖!”
赵构从一摞奏折中,翻出岳飞来京时的启奏扎子,神色淡然地递给了何铸。
“你一看便知!”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听到何铸粗重如牛的喘息声,中间还夹杂着长吁短叹。
赵构对他的反应倒是很满意,双肘支在案上,捏着下巴,仔细瞧着他那忽明忽暗的神色。
“原来如此!”
他合上奏折,粗短的手指抚摸着奏折的表面,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那岳鹏举的安危……”他突然想到大理寺的局面,周三畏虽身为大理寺少卿,但是总不能时时刻刻对狱中的情况掌握在手中。
岳飞自请入狱,显然是不惜以自身为诱饵的险棋啊!
“这个爱卿就无须担忧了!”
赵构见他思路清晰敏捷,便知道自己要交代他的事情,一定会是牢靠的。
“难道,官家对……”
何铸说到这里,迅速抬手捂住了嘴巴,这等事情,自己还是少打听为妙,官家所为,即便不是机密,可也不是谁都可以探究的。
他尝试着岔开话题,“看来,只有岳云调头北上,才能解汴京之困了!”
赵构轻咳两声,还未答话,殿门便悄然开了。
闵荀端着两盏茶走了进来,“官家,茶水还有些微烫,慢些用!”
放好后,又悄声退出了殿外。
“何爱卿,你觉不觉得岳云驻兵亳州,才是一大妙棋?”
赵构提起碗盖,轻轻拨弄着茶汤上的浮沫,问的甚是漫不经心。
但何铸听在耳中,却倍感不妙。
他放下茶盏,拱手道,“臣愚钝,尚未能猜透岳云此次南下的深意,只知其为父而来,还带动了孝行天下的舆论!”
“哈哈哈!孝行天下……不错!这词用的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