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外面流言蜚语纷纷扰扰，崇星仍岿然不动，独自美丽着。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爱莲说》里“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小白莲，没人能懂他的高贵。

怎么说呢，一般自恋到极致的人都会出现这种幻觉。

虾片在旁边瞅着这位少爷的傲气样，也是挺无语的。

他不明白，傲气难道比谈恋爱香吗？

艺术节过后，学校里基本没什么课余活动了。

升入高三，生活就像是被迫拔掉了娱乐按钮。无论外面的阳光有多么灿烂，都必须安稳地坐在座位上，弯着脊梁，背对着窗户，对着试卷上的数学题苦思冥想。窗外传来的每一道自由的呼喊，都让胸口发涩，进而蕴出一股更强的动力。

九月末，成华高中针对高三学生的‘三校联训’就要开始了。

虽然只是换一个地方更加拼命地学习，但对于这些憋坏的孩子来说，只要离开这间教室，去哪里都是好的，稍微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也行。

三校联训，是指成华高中、一中、二中联合组织的一场，为期十天的封闭式集训。主要针对学生的薄弱项，特别是数理化。

秋意渐浓，气温也褪掉了潮热的外衣，露出冰凉的手指。

崇星在校服里套了件卫衣，出门时还是被冷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今早七点，他们要在校门口集体搭乘巴士赶往成华郊区。

两人出门时，天才刚蒙蒙亮。灰沉沉的天空和街道仿佛融为了一体，只有街边还没来得及熄灭的路灯发出暖橙色的光亮。

向渊看了眼旁边缩起脖子的人，问：“带厚衣服了吗？”

崇星被风吹得不想说话，手揣在衣服兜里，垂眸扫了眼身上斜背着的黑色旅行包，示意向渊衣服都在包里了。

两人来到校门口，才发现到的人已经不少了，三五成群地聚在大巴车周围，或笑或闹，即便冷风列列，也吹不灭他们即将去‘郊游’的热情。

不远处，老虾挥着手向他们跑来。

“喂，你俩吃包子吗？”虾片从兜里掏出俩圆滚滚的包子，笑嘻嘻地说。

向渊摇头，表示不吃。

“吃过了。”崇星斜了眼大巴车，哆哆嗦嗦地问：“不能先上去吗？”

“等老班来吧。”虾片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在冷风中吃得相当欢乐。

崇星：“小心肚子疼。”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你虾哥我会肚子疼？”虾片不信邪地笑了笑。

“......别笑了。”崇星捂着眼睛，“都看见你嘴里的白菜馅儿了。”

“哦，不好意思。”虾片闭上嘴，如仓鼠一般迅速解决掉了剩下的包子。

老班卡点来到校门口，边清点人数边组织学生有秩序地上车。

高三总共十个班，大概七点半左右，十辆大巴车相继驶离成华高中校门口，如一条长龙般蜿蜒地驶向高速路入口。

崇星昨晚熬夜刷题，此刻坐在晃晃悠悠的大巴车上，睡意一下子漫延上来，将他淹没。

“我睡一会儿，快到了叫我。”他对旁边的向渊说。

向渊回了句“好”，不过起身拿衣服的功夫，回身时，崇星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抱着胳膊，头微微垂着，身体随着大巴车的颠簸而产生小幅度的晃动，不过这点动静显然影响不了崇星，紧闭的双眼下睫毛安静地趴着，鼻尖处有轻微的呼吸声，不知道是受了凉还是睡意太浓导致的。

向渊将手上的衣服盖过去，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半晌后，他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地靠坐在崇星肩边，戴上耳机，听起了歌。

大巴车在出了成华市的郊区停下，周围群山环绕，有树林有溪流，风景倒是绝佳。一行人到地方时，已经中午了，凉风被温暖的阳光代替，已经没有早晨那么冷了。

崇星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在明媚的阳光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身后，向渊拿着行李下车，“不困了？”

“嗯，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崇星接过行李说。

虾片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地跑下来，“不行，我肚子太痛了，厕所在哪里？”

“呵。”崇星带着调侃意味地笑了。

向渊环视了一圈，伸手指了下远处的公共厕所。

虾片回身一看，立马将行李扔给崇星，转身就往厕所跑。

“有纸吗？”崇星特意大声地喊了句。

虾片恶狠狠地回头瞪了崇星一眼，竖起中指，以示愤怒。

“......”崇星抱着老虾的行李，突然低声说：“想扔了。”

当然，他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

他们被安排在了一家类似民宿的酒店里，整个酒店只有三层，一楼住omega、二楼住beta、三楼住alpha。

三所学校加起来总共有三、四百名学生，要全部塞在这间不大不小的酒店里，免不了要有同住的情况。

同校同班的率先考虑分在一起，按名字首字母排序，没有挑选的余地，更不允许私下换房间。

跟崇星分到一起的，是班级里另外两个男omega，平时没有过多交集，三年了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五句。

崇星拎着老虾的旅行包，说：“我先把老虾的行李送上去。”

“给我。”向渊接过老师发下来的房卡，伸手便要抢行李。

“......不想直接回房间。”崇星躲了一下，瞥了眼身后一直对自己指指点点的男生。

向渊心中了然，说好。

集训还没有正式开始，三层楼之间还是可以来回走动的。估计集训一开始，就会有人值班看守了，毕竟是三校联合，这时候任谁家闹出ao接触过密的事情，都会很没面子。

两人无视掉背后的闲言碎语，直接走上三楼，刷卡进屋。

向渊的室友还没来，屋子里有三张整洁的单人床，他随手把行李放在了靠近门的一张床边。

崇星走近窗子，感叹道：“景色还挺好的。”

向渊也望过去，看着蔚蓝的天空点了点头。

“你室友是谁？”崇星问。

“......虞城和老虾。”

崇星闷笑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向渊的肩膀，“辛苦你了。”

向渊撇了眼落在肩膀上的手，抬起头问：“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崇星耸肩，“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话说......那两个人你熟悉吗？”

向渊摇头。

“也是，问你等于白问。”崇星挥了挥手，告诉木头不用在意，他能应付得来。

“有事联系我。”向渊说。

“怎么联系？飞鸽传书吗？”崇星笑了下，“一会儿就要收手机了。”

说着，门口响起了“当当”的敲门声，是一道陌生的男生嗓音，估计是别的学校的。“同学，老师通知十分钟后到酒店大厅集合。”

“知道了，谢谢。”他挑了下眉梢，转身对向渊说：“走吧，面对疾风去。”

*

虾片在所有人都集合好后，才火急火燎地跑回酒店。

他尽量降低存在感，猫着腰挤进班级队伍里，“老班没找我吧？”

崇星头也没回，“他忙着呢，没空管你。”

“那就好那就好。”老虾顺了口气。

这家酒店好像是专门为学生集训而设的，酒店大厅很宽敞，靠南的位置还有一间很大的可以投影的教室。

同学很快落座，刚才还空荡荡的教室里，瞬间挤满了人。

老班代表成华高中上台讲话，说着崇星他们听过无数遍的教导。

冗长无聊的讲话在闷涨的空气里持续响起来，直到开始分发日程表，屋子里才算活络起来，有了点响动和人气儿。

老班拿着麦在上面解释：“这是接下来十天的时间表，请同学严格遵守......前面的同学往后传，不够的后面传一下。”

崇星接过来一看，立马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塞得满满当当的课表和课间安排，抱怨的情绪连见缝插针的余地都没有。

老班又将日程细致认真地讲解了一遍。

持续了半个小时的讲话终于在一声“谢谢”后收场，台下几百名学生听到这个词之后马上兴奋起来，随之报以热烈的掌声将老班送下台。

另一位面容陌生的老师走上台，接过麦说了句：“马上开饭。”

说是开饭，但其实只是发给大家一些可以快速充饥的东西———面包、牛奶、苹果和巧克力。

老师安抚着大家的情绪：“大家放心，晚饭会很丰盛的。”

同学们早就看透了学校的尿性，没对这句话抱有什么期待。

虾片将崇星和向渊拽离队伍，遮着嘴悄咪咪地说：“老班已经在组织同学收手机了，这个样子估计晚饭也不会太好，咱们抓紧去旁边的超市屯点粮食吧。”

崇星觉得可行，点头说好。

三人组来到酒店旁边的超市，发现虾片想到的事情别人早想到了，阵地已被占领，外校的人正在里面快乐购物呢。

“......”老虾抻着脖子在外面瞄了瞄。

崇星拍了他一巴掌，“瞄个屁，直接进。”

有崇星这话，虾片也不怂了，嘟起嘴，挺直了腰板。

崇星一进门，超市里的人就收起了笑容，带着打量意味的眼神不断地往崇星身上瞟。

“吃什么？”崇星司空见惯地绕过人群，对身后两人说。

“泡面肯定要屯几桶。”虾片经验丰富地大步走到货架前，“还有各种零食。”

向渊默不作声地递上购物篮。

虾片一脸‘还是你懂我’的表情，对向渊挑了挑眉。

向渊冷漠地错开眼神，对崇星说：“吃什么？”

“让老虾挑吧。”崇星指了下旁边的货架，“我去看看别的。”

“好。”向渊随手拿起购物篮跟上去。

崇星就是去挑些牙刷之类的日用品，用不上篮子，回身看到老木头的样子后，忍不住笑道：“给你也拿一支？”

向渊点头，“你拿的都给我拿一份。”

挑着牙刷的崇少爷抻着尾声，懒懒地应：“知道了大少爷。”

三人拿着挑选好的东西走到收银台结账。

从刚才起就蠢蠢欲动的人，终于围了上来。

为首的alpha说：“听说你是成华的校花？”

崇星不说话，继续从购物篮里往外拿东西。

那人见崇星不理他，很没面子地笑了下，又锲而不舍地说：“手机被收上去了吧？有现金吗？要不要我借你？”

“......”崇星真觉得他智商堪忧，能上高中都挺神奇的。

三人身上带着手机不说，哪有人没钱还来买东西的？

那人估计是其他学校的“校霸”一类人物，身边还跟着一群“小弟”他说完话小弟们就跟着起哄，特别捧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群口相声。

“交个朋友怎么样？”那alpha扬起自信的微笑，拨弄着头发对崇星放电，“我这有现金，可以替你结账。”

崇星是真不想理他，可听这人一直强调没有现金这点，他的手就有点痒。

“......”

崇星还是没说话，只是表情自然地从向渊的裤兜里摸出钱包，掏出现金付了钱。

向渊低低一笑，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旁边的alpha，结完账后，就拎着购物袋走出了超市。

那alpha估计脸被打得挺疼，整个人僵在原地，快要石化了。

虾片保持着姨母笑围观了全程。

临出门前，他对崇星喊，“等我一下，再买个糖。”说着拿出手机，对着收款码‘嘀’的扫了一下，付了糖钱。

末了，还对着那石化的alpha甜甜地笑了一下。

这下连收银员小姐姐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

手机终究没逃过上交的命运。

好在每天有两小时可以拿回手机，不至于与外界完全失联。

午饭时间过后，学习马上被提上了日程。

从下午两点半到晚上十点，只有上厕所的时间可以休息。

崇星浸泡在数学题里整整七个小时，结束时，人已经要虚脱了。

向渊看了眼神情憔悴的崇星，轻声说：“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睡。”崇星耷拉着眼皮，点点头，在楼梯口与向渊分开，拖着脚步回到房间。

他站在房门前深吸了口气，接着刷卡进门。

另外两名omega已经洗漱完，坐在床上了。两人原本还在谈论着什么，有说有笑的，崇星一进来，他们就停止了话题。

崇星自动无视掉两人的变化，走到那张空着的床前，开始收拾行李。

半晌后，屋子里又渐渐响起了交谈的声音。

崇星拿起睡衣，主动问了句：“学了一下午，你们挺累的吧？”

没人理他。

崇星一开口，就仿佛凝固剂一样，凝住了房间里的空气，他的声音好像一团无足轻重的羽毛，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慢悠悠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再然后被无声地忽视掉。

......好像被孤立了。

崇星无奈地耸了下肩，转身走进浴室。

背靠着浴室门，崇星心累地叹气，他好希望这十天可以赶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