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逢春
虾片和崇星的“矛盾”终于在上体育课之前得到了解决。到头来还是搬完语文作业的向渊站了出来，一手拎一人，强行熄灭了战火。
“松手！”
被拿捏住后颈皮的崇少爷有些挂不住面子，扭开向渊的手后，转身就往教室外走。
向渊望着那负气的背影，在心中无奈叹气，“你又怎么惹到他了？”
“向哥，不带这么偏心的啊。怎么总是我惹的他，就不能是他先惹的我吗？！”
向渊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仿佛在说：“小伙子你拿什么跟他比？”
虾片马上读懂了向渊的眼神，叉着腰怒道：“不是，你们都这样了还不在一起，磨蹭啥呢啊？快收拾收拾结婚去吧啊西八——”
·
“动作幅度大点儿，关节都活动开！”
与虾片同样愤怒的，还有开学上第一节课的体育老师。
年关刚过，老虾的体重不降反增，在阳光帅气和憨厚老实间反复横跳。趁着闷气未消，虾片甩开膀子猛做准备活动，动作标准到夸张，似乎想借由这点运动量瘦成一道闪电。
体委虞城站在队伍最前面领着大家做热身，年轻alpha的身体，强壮到伸展间仿佛可以看到猛兽的影子。
往常这样的景象必定会吸引不少视线，然而今天的主角却不是他。
向渊站在队伍最末端，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不久前才分化成alpha的少年默默地做着一模一样的准备活动。
抻腿，拉肩，高抬腿。
眼神称不上疏离，只是静。
像深潭，或是古井，配上那张有些混血感的脸，即便是做着简单的准备活动，也吸引了大把的视线。
什么都很平常，但是该死的有魅力。
后排渐渐响起了议论声，紧接着，前排纷纷回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导火索般从队尾一直烧到了队头。
虞城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刚想出声阻止，这股火就烧到了体育老师的眉毛上，“都给我闭嘴，唠唠唠，唠什么唠！集体加五圈！”
“啊——”
“再啊？十圈！”
热身运动在一片哀嚎和抱怨声中结束。
虾片跟着队伍跑出去，窜到向渊身边说：“是不是有点祸国殃民了？”
“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议论你么？”
向渊不解地挑了下眉。
虾片慢下几步，回头问身后的崇星，“你也不知道么？”八卦心理总能压过这人的一切情绪。
崇星刚才就站在向渊身边，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那些人似乎才意识到向渊分化成alpha的事实，对老木头散发出来的“吸引力”格外关注，那一道道探究的目光都快把他们周围的地面融化了。
就这，木头还只是一个有感知障碍，而且刚分化不久的alpha，信息素仍不强势，荷尔蒙只能用玄乎的“吸引力”来形容。
可想而知，等他的感知障碍完全好了，稳定到可以自由控制信息素的程度时，是怎样的盛状。
这些崇星都再清楚不过。
可当虾片问起时，他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愿意回答。
“我先去买水。”
撂下这句后，崇星便加快脚步从两人身边跑了过去。
向渊停住抬手的动作，眼看着崇星的肩膀擦身而过，却没拽住。
“......”虾片实在受不了这别别扭扭的两人，暗自提了速，并准备再加五圈，瘦回年前的体重。
崇星买完水回来时，大部分人都跑够了圈数，三两成群的，陆续往便利店的方向移动。
向渊等的位置正好是从便利店一出来就能看见的地方。在初春的空气里，像棵笔直的树。
崇星没打算理会这棵树，刚想着把落下的圈数补上，便隐约瞧见远处有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地撞上了跑道边的木头。
向渊下意识扶了一把，“没事吧？”
“没事。”那人摆了下手，可身子却直不起来。
两人的距离远超出礼貌的范围，显出一种暧昧。
一股浓烈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从眼前这人身上飘散出来，直逼向渊鼻底，瞬间窜入神经，让他本能地产生了敌意与厌恶。
他克制地皱了下眉，将人扶起。
动作间，眼神顺势扫到了那人的脖颈。
往常从不会在意的位置，如今却像狩猎本能般进入他的视野里。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余澄揉着发胀的脑袋，往后退了几步。
在看清人的长相后，向渊才道：“没事。”
是个beta但有咬痕。
身上还一股难闻的味道。
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并不难，但向渊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将目光投向了余澄的身后。崇星还站在原地，似乎愣住了。
向渊的脚步刚有挪动，旁边的余澄又要摔倒。
他这一倒，激得几个人都有点反应过度。
向渊的手还没撑住要晕倒的余澄，远处就传来虞城的一句，“手拿开，别碰他。”虞城的手还没推开向渊的时候，崇星两大步冲了上来，将人一把拽到身后。
反正，半分钟不到的时间，班长抱住了虚弱的学委，崇星拉住了健壮的木头。
对视间，都觉得对方不像好东西。
学委余澄挣扎着要从班长虞城的怀里出来，推搡了一会儿，没什么效果不说，反倒看起来像是在打情骂俏。
余澄捂着脑袋，无奈道：“行了，你把我放球场旁边吧。”
“不成，你都这样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我想在旁边看着，说好了的。”余澄坚持道。
“那行，你乖乖等着我。”虞城边说，边将自己的校服脱了下来，盖在了余澄的肩头，两手用力一裹，像抱着刚满月的奶狗，“进一颗球，你跟我请假回家。”
余澄攥着校服，“赢一场才行。”
“小瞧我？”虞城笑了，揉着余澄的脑袋说，“赢球不是最简单的事吗？”
话音未落，话锋一转，“是吧，向同学？”
崇星刚想回他句‘是个锤子’还未出口，只听身旁飘出俩字儿，“当然。”
他纳闷地看向身侧的木头，心中泛起疑惑。
往常的木头会搭理他才怪。
alpha与alpha之间好像天生存在着一种相斥的磁场，在强大的alpha中，这种排斥只会更甚。就在在场的omega与beta都没察觉到的间歇，两人的对峙与较量已经开始很久了。
不知怎么开始的球赛在崇星接到向渊校服的那一刻有了实感。
看着木头在球场上奔跑的背影，记忆仿佛回到了他刚决定帮木头治疗感知障碍的时候。而此刻校服上明显的杉木香，又将一切回忆冲散。
随着一声哨响，三分球落下。
向渊稳稳落地，从远处跑到崇星面前，拿起水瓶，灌了两口。
“你一整天都不太对劲。”粗重的呼吸间，夹杂个问句，“想什么呢？”
“专心打，省得输了又生闷气，我可不陪你练球了。”
“还能回嘴，看来没事。”
崇星举起拳头，照着向渊的胳膊就是一锤，向渊竟然出奇地没躲开，边拧瓶盖，边气定神闲地说：“打两下也行，别憋着。”
“......”崇星抽回拳头，正愁该说什么的时候，球场边传出了骚动。
本来被安置在靠球场左侧阴凉处乖乖等待的余澄突然体力不支，晕倒了。围在旁边看球的人一下子慌了神，还是虞城劈开人群，给人抱了出去。
瞧这样子，球也打不成了。
虽然比分目前是木头占优，但一局未尽，输赢也难分。
虞城抱着人路过他们时，说：“这次算你赢了。”
向渊对着虞城的侧脸，“大可不必。”
声音不小，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众人听着也纷纷在心中确认了一个事实，这位alpha虽然分化晚，但是强得很。
*
今天其实是3月14日白色情人节，一个可以得到回应的日子。
七班有个新晋男神的消息不胫而走。
体育课刚结束，铃声还未打完，这操场就围满了人。各路“追求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篮球嘛，往往都是要打到上课铃响才算结束的运动，哪能在这种时候作罢。然而没了对手，又想赶紧把人哄好的向渊，此时并没有在场上。
刚错过了一场八卦的虾片正央求着崇星给他讲班长和学委的爱情故事，完全没意识到木头要吃人的眼神。
当他回过神，要给两人让出和解场地的时候，向渊又被叫出去了。
来人叫仇婉，崇星对她并不陌生。
虾片往崇星的视线方向看去，打了个响指，“哟，情敌啊。”
崇星没接话，拿起空水瓶转身往教学楼走。
“怎么遇到困难就知道撤退呢，崇星星你给我支棱起来啊。”
“别吵，烦着呢。”
虾片话到嘴边，被一声“喂”截了过去。
两人齐声抬起头，只见许之航双手插兜，大咧咧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就说嘛，体育课咋能没有这个货。”虾片小声比比。
许之航插着兜，走近了几步，对着崇星支了支下巴，“谈谈。”
崇星拦住要咬人的虾片，点头道：“走吧。”
虽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当许之航说出‘我之前是喜欢你的’时，崇星还是瞳孔地震了好一会儿。
直到许之航再次说话，余震仍在。
“对，你满意了吧！”许之航破罐子破摔，独自一人羞愤交加，“我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我很喜欢你的味道，但是你从来不看我......所以我......”
“我明明是一个alpha，却比不上向渊那个beta，我不服气，所以使了那些下作的手段，对不起。”
“我知道，喜欢并不能成为理由或是借口。我这么说只是想单纯地表明心意，你拒绝我，不接受我的道歉，继续讨厌我，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
这些话他显然演练了许久，但是再熟练的独白放到对话中，都会使人惶恐。
“你别不说话啊......”
“看来，裴青舟教得挺好。”
“喂！跟那个狗比有什么关系，不要提不相关的人啊！”许之航顶着张明显红了一个色号的脸，喊道。
崇星上下打量了一下许之航，轻松地耸了耸肩。
“行，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啊......啊？！”
“怎么？不想我接受？”崇星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没，没有，谢谢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既然你这么诚恳，那就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吧。”崇星收起嘴边的笑意，双眸注视着许之航的眼睛，“许之航，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告白。”
他并不惊讶，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是隐隐有些惋惜。
“那我们能当朋友吗？”
崇星瞪了下眼睛，不可置信地挑起眉毛，“接受道歉，并不代表咱俩是朋友。你之前可是很讨厌的，好嘛？”
“喂，我道歉了！”
“看看看，故态复萌。”崇星抱着胳膊，摇了摇头。
两人争论不休，过了半晌，又大笑。
崇星乐不可支地点头，“现在可以了。”
离两人几米远的教学楼前，向渊和裴青舟的氛围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还没把人拿下吗？”裴青舟望着远处的许之航，浅淡的笑容浮在嘴角。
向渊没接话，视线同样没撂在对方身上。
“要不教教你？”
向渊收回视线，表情不太好，“不用了。”
“你喜欢的人在向我喜欢的人告白，你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教我。”
裴青舟被噎了一嘴，反而扩大了笑容，“这么直白，确实不用教。”
崇星和许之航正往教学楼这边走来，有说有笑的，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站着的两人，还是许之航走近，裴青舟叫了他一声，才打断他们的对话。
裴青舟上前揽过许之航的肩膀，顺便跟崇星打了个招呼，“你朋友有事要跟你说。”
“喂！你这个狗比，放开老子！”许之航在裴青舟的控制下，扑腾得像个溺水的鸭子，“放开老子！！！”
裴青舟很自然地忽视了许之航的呐喊，笑得纯良无比。
崇星纳闷地看了裴青舟一眼，接着看向木头，“？”
*
“所以你要说什么？”直到放学，崇星还没问出个所以然。
自从裴青舟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向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自闭的状态。无论崇星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
往课桌前一坐，浑然天成一座雕像。
崇星边收拾书包，边软磨硬泡，“到底要说什么啊？”
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崇星还没有放弃的打算。
“裴青舟说什么你都信。”
崇星愣了下，“他没有理由骗我吧？”
向渊看着他，“我就有？”
轻而淡的语调里含着股莫名的委屈，一下子击中了崇星的同情心。
“......行行行，我不问了。”崇星泄气地挎上书包，“走吧，回家。”
刚迈出去一步，书包带就被拉住了。
他顺着带子回头看，视线正对着向渊的胸膛。
“伸手。”向渊说。
他极其自然地展开五指，却出乎意料地接到了两颗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