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然指出如电,封住了红衣人的几处穴道,转头问道:“这位仁兄,你可有解药。”
漂亮公子听到这句话,突觉一股无名火从脚底冒了起来。
敢情小爷费心费力帮你打刺客,你到头来还护着她!
就因为她是个女的?
“你这人是不是傻子?且不说这解药有多宝贵,就凭她想害你们,你就没有理由救她呀?”漂亮小哥气极反笑,看着这斗笠客好生有趣。
“其实并没有什么对错,她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要来杀我弟弟罢了。我没有让她完成这件事,也算是对不住她。”
漂亮公子愣住了。
能够对自己的敌人仁慈,不是傻子,就是绝对的强者。
他自认为很强,却还停留在把敌人伤到无力还手,再站在一边安全地说风凉话的地步。
而面前的斗笠客,却完全在不一样的境界。
这人就算放过这个敌人,似乎也毫不担心会有人来找他麻烦。
“我并非没有想过后果。我只是不想看见任何人难过。”
漂亮公子觉得这人可笑得很。
“那你弟难过呢?那我难受呢?”
漂亮小哥说完话转身便走,毅然决然,不打算给苏清然解药。
漂亮小哥迈步时,觉得自己很帅,很干脆,很爷们。
一点都不像这个疯子,妇人之仁,价值观奇怪,还满嘴腐儒道理。
他完全忘了之前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
他相信自己,再发生任何事,也绝对不会停下脚步,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直到身后那疯子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打赌让你的鸟儿见到我们吗?”
“如果我答应,可以给我解药吗?”
漂亮小哥有力的步伐,再也迈不动了。
人类最为祸害的好奇心和虚荣心,可以打破一切坚定的防御。
漂亮小哥惊喜后,惊怒。
斗笠客……竟然听墙角!
待他转过来时,脸上的表情,竟不知如何安置。
语调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这个下毒的人就一定要带解药?”
苏清然双手抱着红衣女,面纱动也不动,淡定道,“直觉。”
他这一声“直觉”不知让江下流气了多少次,屡试不爽。
如今效果也不错。
漂亮小哥的声音更加尴尬。
“……得先让我的鸟见了你们,才能给解药。现在,你们回屋里坐着。我去请我的小鸟。”
苏清然点了点头,抱着红衣女,转身欲上楼。
突又停下道,“先给我解药,明早再见我们。”
漂亮小哥的脚步顿住了。
他和别人交易时,怎会吃这样的亏!
且不说解药有多珍贵,明明今晚才是和小鸟的赌约,若移到明日,不就输了?
“凭什么!”漂亮小哥怒声道。
“她睡了。”斗笠客微微朝楼上扬了扬头。“我不想打扰她。”
“你弟弟?”漂亮小哥的气消了些,那人病的不轻,如此也是有道理的。
斗笠客不言语。
“罢了罢了,给你解药。你可要说话算数。”漂亮小哥颇有些肉痛地掏出一瓶药水,转眼间就恢复了一派毫不在乎的表情。
苏清然毫不害臊地接过这解药,“谢了。”就继续朝楼上走去。
漂亮小哥却是从小跑后面跟了上来。“喂,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苏清然微微一笑道,“陈寻风。”
“奇怪,怎么没听说过。我就是唐十八少……不必惊讶。”
漂亮小哥习惯性地接了这四个字。
对方却很听话地完全没有表现出惊讶。
这人怎么总能让自己尴尬?
“你难道不知道我?”他颇为惊奇问道。
“抱歉,我并不知道你。”苏清然淡淡道,却默默觉得这小哥有趣得很。
或许,可以交个朋友。
漂亮小哥尾随苏清然走上台阶,转了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清然的白衣淋了雨,湿漉漉的,手感并不好。
如今被人拍了,水被挤压到了后背上,一缕缕顺着皮肤向下流,很是痒痒,很不舒服,他皱了皱眉。
而那手,依然不识时务地继续勾到了苏清然的脖子上,手很凉,更让人难受。
“做个朋友怎么样?相信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恢复记忆也恢复了部分洁癖的苏清然,很是讨厌这种湿湿凉凉的感觉,没忍住,用内力把漂亮小哥的手一下子从肩膀上震了下来。
连带着浑身上下的雨水一并喷出,把暖云居的水汽又冲得浓厚了几分。
漂亮小哥觉得受到了羞辱,分分钟又要发怒。
却被冰冰凉凉的两个字再一次浇灭了怒火。
“可以。”
斗笠客震下唐十八少的手的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也不停步,推开了房门,走进去,又淡定地用意念将门干净利落地带上了。
唐十八少呆呆地站在原地,犹自沉浸在这冰冰凉凉的两个字给他带来的情绪波动中。
他觉得心里酸酸的,又热热的。
这么干脆的,就成,朋友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斗笠客好酷!
门里,斗笠客放下红衣女,摘下笠帽面纱,露齿而笑。
呵呵,唐十八少,真是奇怪的名字。
刚刚鸟儿不在他身边,看来,我家的小鸟,比这家伙的地位还高些。
这个屋子比万面小君住的房间更加豪华,一派清贵之气。
苏清然走到内室,用暖云居常备的热水,从上到下彻彻底底地洗了一遍身体,轻轻用洁净的棉布擦了擦洗过的头发,穿上了一身紫色丝质长袍。墨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搭在了后背上。
这才缓缓走到伏在桌上的红衣女面前,轻轻扶起她的头,清理她身上的伤口。
这一切动作无比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受伤的朋友。
红衣女,不得不说,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就算与在世界和苏清然合作过的女明星相比,也是出类拔萃的。
红衣女看着这早已摘下斗笠,容光焕发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难以掩饰的惊叹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之前在石山,应该就是你下的毒吧。”苏清然举起一根透明的暗针淡淡道。
红衣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清然,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你身上从不带解药。”苏清然打量了红衣女一瞬,道。
红衣女依然面无表情。
“所以我要用自己的血去救她,这样,我在国试中的表现就会受到影响,同时她也不一定能参加国试。”苏清然一字一句缓缓道。
红衣女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惊讶暴露了她的想法。
苏清然笑道:“看来你们想在国试中下手。”
口气颇为轻松,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红衣女突然开口:“你知道了又如何?你逃不过的。”
苏清然道:“我救了你,并不是仅仅为了施恩积德。”
继而又道,“现在,你是我的人。”
红衣女咬住了嘴唇。
她想到了斗笠客刚刚战斗中的表现,表情突然变得惊慌。
苏清然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发生的微妙变化,突然嗤地一笑。
“你想太多了,我有洁癖的。我只是需要你在国试中帮我做事。”
红衣女冷冷道:“你活在梦里。”
苏清然只是一直笑着,也不觉得冒犯。他仿佛累了,在旁边觅了一个扶手椅,软软坐了下来,诚恳地看着红衣女。
“看来我没办法感化你。”一脸抱歉的表情,说得无比真诚。
或许是夜已深的关系,又或许是烛火的关系,苏清然的脸色很不好。
“你们来了多少人,计划到底是什么?”苏清然问,红衣女咬牙,一言不发。
“你暗杀过我一次,又暗杀我的弟弟,让我耗费精血,但我却救了你。”苏清然撑起身体,转身向内室中走,抛下一句话。
“现在,你已没有选择。”
“现在,你已没有选择。”
红衣女看着苏清然疲惫的身躯,阴阴一笑。
仿佛被强力的风吹过,暖云居最高雅的这间房的门窗,一致震动起来。
红衣女一刹那突破身周穴道限制,以光雷之速,向苏清然后心袭去。
毫不知情下中了她的蛊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成功逃过她的蛊后杀的。
和这光雷般的袭击截然不同的,是苏清然依然清淡的口吻。
“我说过,你没有选择。”
这言语极淡,极缓,其中一个字的时间,便足够红衣女将杀招洞穿苏清然的身体。
但红衣女听完了最后一个字,也没有碰到苏清然一根毫毛。
最后一音落下后,红衣女发现,自己仍瘫坐在桌前,苏清然还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仿佛根本没有动过。
“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你走不了的。”苏清然轻轻说,仿佛这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计划。”苏清然看着红衣女的眼睛说道。
红衣女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苏清然,虽然一语不发,却觉得脑袋晕沉沉的,空间都是扭曲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读心术需要耗费的心神极多,且往往在对方生幻或放松状态下生效,如果对方心中的秘密被刻意封印,没有很高的功力是不能够读出的。如今红衣女全身都处于最高戒备,而苏清然已经很是疲惫,他发现,自己读不出那份想要的信息。
看来,那份秘密计划是被人给封印了。
苏清然略有些遗憾,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在抚摸一个孩子道,“忠心,很好。”
“那么,晚安。”
在罂粟难以置信的视线中,苏清然温和地笑了笑,起身向前走,一只手已经拨开了重重的帘幕。
接下来,他轻轻合眼,倒在床上。
整个屋子,归于黑暗。
多日在雨中奔波没有休息;为了给万面小君解毒,失了好多精血;带伤和红衣女作战,又用意念施了一场强大的幻术……这一切都让苏清然很虚弱,但他依旧不愿做出太残忍的事情。
所以尽管他给红衣女解了性命之忧,松了她手脚,却仍下了个很强的禁制后,就完完全全地沉睡了过去。
黑暗的房间中,罂粟默默地看着帘内的那名绝美的男子,心里弄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晚安。”她轻声道,一道诡异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