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咳血,景宁悦一直躺在床上,血全部倒灌进了气管,卜怡芳可能没有见过多少死人,不知道现在要将人扶起来。
可是见惯了厮杀的景安和知道,他刚刚就静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甚至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妹妹就这样走吧,这样他就能拥有全部的爱。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狠下心,上前将景宁悦扶了起来。
咳嗽声这才渐渐停止,但是血依旧不断从口中流出。
卜怡芳握紧景安和的手,“阿和,离这里最近的郭太医在你父皇寝宫,你赶紧去将他请过来。”
她现在信不过任何人,只有自己的儿子亲自去才行,其他人去都有可能在路上浪费时间,从而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
景安和再没有之前的犹豫,匆忙起身去请太医。
等到明成帝寝宫的时候,刚好看到太医正在向香炉中添加安神的药材。
“郭太医,六公主突然吐血陷入昏迷,父皇这边本宫来照顾,你先去母后寝宫看一下六公主。”
太医闻言,拿起自己的药箱急匆匆地出门。
甘泉宫中因为明成帝重病,怕有不轨之人趁机行刺,所以里里外外都是护卫,有景安和自己人,也有他还没有拿下的明成帝的心腹。
明成帝到最后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以防万一,如果他意外去世,那么他遇害的消息就会马上散播出去,那么无论是谁下的手,他都无法清清白白坐上皇位。
注定会被打成乱臣贼子,不是冠上弑父的罪名,就是冠上弑君的罪名。
都会被天下所不齿。
这也就是景安和他们迟迟不动手亲自了结的原因。
景安和像个孝子一样安安静静忙来忙去。
“你别动,本宫来。”
景安和接过宫女端来的沃盥,沾湿毛巾,替明成帝擦拭着脸颊和手脚。
他抢了宫女的活计,几个小宫女没有事情可做,只能站在一旁窃窃私语,夸赞着景安和的孝顺。
宫殿中一幅岁月静好的场面。
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檀香,在整个宫殿弥漫,沐浴在这药香中,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
景安和自然也是这样,他感觉自己有些累,屏退侍女,伏在床榻旁。
看着床上紧闭双眸,面容消瘦的明成帝,景安和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
“父皇啊,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会落得这么一个地步?”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能回答他。
“父皇,你看,被你从小宠着长大的大哥,最后还是被你伤透了心,听说现在已经准备剃度,皈依佛门。”
“虽然我很不想赶尽杀绝,但是总归他都是一个隐患,他之前留给大臣们的印象太好了,我怕你走了,那些大臣又会重新推他上位,父皇,我根基太浅了,我只有你的退位诏书作保障。”
景安和感觉自己心里憋了好多话,他知道现在的明成帝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已经陷入了深眠,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把心底话都说出来。
他压抑了太久,这些话不能说给他的母后,他的母后心里只有情爱,根本不会懂得,更不能说给他的亲生父亲,这样会露出他的软弱。
景安和伸手替明成帝整理了一下被角,把露在外面的手放进棉被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感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亢奋,心底的那股愤懑不平越来越强烈。
“哦,我忘记了,诏书你还没写,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封我为太子呢,我等了好久了,久到我都以为你已经看穿了我们的阴谋诡计。”
“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你说好不好笑,到最后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是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看穿了一切,现在正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们在这里蹦跶,等着最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景安和突然有着强烈的第六感,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相。
他垂着眼眸,看着正搭在被子边缘的手,慢条斯理地拉起被子。
渐渐地,被子盖过明成帝的胸膛,又来到下巴,嘴巴,就在即将盖过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明成帝的眼睛动了动,似乎有要醒来的样子。
他吓得一下子丢掉手中的被子,整个人跌倒在地。
明成帝确实是醒了过来,他不知道为何,一直噩梦连连。
他看到跌倒在一旁的景安和,没有任何惊讶,因为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个孩子衣不解带的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
他想过现在就写传位诏书,但他觉得不妥,怕别人以为他名不正言不顺,就想着自己身体好一点之后,亲自跟大臣们说。
思及此,明成帝又缓缓闭上了双眼,身边有景安和,他十分安心。
而景安和却不是这么想的,明成帝这一醒,似乎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他觉得明成帝大概是都听到了。
不能留了。
他慌慌忙忙起身,环顾着四周,没有侍女,没有侍卫。
心底有一道声音,在一直催促着他,诱惑着他,他看向一旁的桌子上,那上面有明成帝的文房四宝。
他之前模仿过明成帝的字迹,所以写一道圣旨轻而易举,不知道明成帝将大印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拿着圣旨来到了明成帝的床前。
拿出自己藏在脚底的小刀,向着明成帝靠近。
明成帝还没有睡着,他感觉自己身边似乎有人将自己的手从棉被中拿了出去,他没有睁开眼睛,想着可能是想要给他擦拭。
直到自己指尖一痛,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最信任的儿子,拿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往一张不知道内容的圣旨上凑的画面。
明成帝虽然看不到圣旨上写了什么,但是在这个时间段,大概也知道这八成是一个传位诏书。
他脸上满是震惊,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自己最信赖的儿子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能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去反抗。
可是一个中风的病人又怎么拗得过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而景安和正在全身心做着眼前的事情,精神紧张,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