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衣人首领的一声长哨,杀手们四下退散。葛云朝命令自己的手下无需追缉,立刻返回客栈寻找并保护赵沛。
沈安安只带着肖伍及另一名护卫。他们抓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那人即刻服毒自尽了。
肖伍心知杀手和毒药都不简单,向沈安安请示:“二当家,此人跟踪、刺杀您,幕后之人或许与山寨有关。我们把他带回去,村子里可能有人认得他。再不济也可以让柳当家验一验,他中的是什么毒。”他故意这么说,因为他担心葛云朝不允许他们带走黑衣人的尸体。
葛云朝没有追缉黑衣人,也没有随自己的手下返回客栈,反而站在一旁看着沈安安。
沈安安对着葛云朝行礼:“世子爷明鉴,黑衣人与我,与山寨无关。这里的后续就交给您处理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葛云朝理直气壮地说:“我有事问你,你还不能走。”
沈安安默了默。葛云朝揭穿了哑男的身份,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还想干什么?眼下,她必须马上见到哑男,她有很多话问她,她还得去找王大全,没工夫和他纠缠。
可惜肖伍他们的武功敌不过葛云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低眉顺目地婉拒:“我一介女流,得在天黑之前回到山上,不知道世子想问我什么?”
葛云朝微微皱眉,不容置疑地说:“跟我走。”他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沈安安推测,哑男大概率并不在客栈了。她再次拒绝:“世子想问什么,不如就在这里问吧。”
葛云朝已经走出四五步,闻言转身看着沈安安,说道:“你昨晚刚到镇子上,上午直接去了客栈,你自己的事还没办吧?”
沈安安悄然握紧拳头。葛云朝在告诉她,他从昨晚就派人盯着她吗?
她忍不住回怼:“进出培元镇虽然只有一条道,但世子爷的手下大半夜还能认出我,眼力很是不错啊。”她讥诮地笑了笑,“我本来还以为,世子爷派人跟着朱老板,这才找到我的。”
葛云朝忽然笑了一下,又马上收敛神色。他竟然觉得,沈安安说话夹枪带棍,每一句话都另有深意,才是正常的。
比如此刻,她一定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找上她的,可她偏偏不问他,反而拐弯抹角地试探他。他们从前没什么关系,往后也不会再有瓜葛,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为什么要如她的愿?
葛云朝心中难得生出几分小小的恶意,不过他将她留下,确实有正事。他一本正经地说:“随我回客栈,明早你就可以离开。作为报酬,从今往后,你和你阿哥不会再见到唐县令。”
沈安安懒得继续装淑女,眼睛看着葛云朝,直言:“买卖讲求你情我愿,请世子明示,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葛云朝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边走边说。
沈安安站在原地,对着葛云朝摇头:“如果你不说清楚,要我做什么,我不会跟你走的。”
葛云朝故意看一眼肖伍等人,眼神仿佛在说,我要你跟我走,他们拦不了我。
沈安安转身往桃花寨的方向走去。
葛云朝讶然。如果她以为,他会怜香惜玉,那她就错了!他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沈安安的胳膊。他的动作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突来的刺痛感唤醒了他的记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的大脑,肖伍的拳头几乎掠过他的脸颊。他抓着沈安安的肩膀,带着她避过肖伍紧随而来的一记直拳,一个飞踢踹向肖伍的侧腰,手中的长剑已然抵住另一名护卫的脖子。
沈安安生气地大叫:“葛云朝,亏得阿哥把你当成知己,你就是这样对他妹妹的?”
葛云朝蓦然想起沈昭那一句,世子也不希望自己会读心术吧。此刻的他突然很想拥有读心术,看一看这个沈安安到底在想什么。他盯着她侧脸的山茶花。她或许孤傲又娇艳,但她不是山茶花,她是扎人的荆棘。
他对着肖伍说:“你们二当家也说了,我和你们大当家是知己,我不会伤害他妹妹的。”他率先收起长剑,示意肖伍也退开。
肖伍见葛云朝的手臂牢牢扣着沈安安的肩膀,哪里敢放松警惕。他朝沈安安看去。
沈安安对着肖伍微微点头。
肖伍小心翼翼地退开一小步,全身戒备盯着葛云朝。
葛云朝不禁打量肖伍,对着沈安安说:“他对你倒是忠心耿耿。我瞧着他的功夫是在武馆学的。怎么,桃花寨还招揽江湖人士吗?”
沈安安不答反问:“世子就不想知道,是谁刺杀你吗?这一次幸好有哑男,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起来,我也算你的半个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葛云朝失笑。她竟然理直气壮地抢了他的话。他故意与她抬杠:“就算飞鹤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他像小时候那般恶作剧,故意低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们不过是假凤虚凰。”
沈安安表情一窒。
葛云朝立刻就后悔了,他脱口而出:“我的意思……”
他来不及说出第五个字,沈安安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他,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世子这么好奇我和哑男的事吗?难道你以为,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做夫妻?”
葛云朝肩膀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他习惯了受伤,并不在意这种微微的刺痛感,但是这一刻,这种刺痛的感觉突然变得遥远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不悦。
就在刚才,沈安安也是这么抱着他,任由他带着她逃跑,不过那时候的她怕得不敢睁开眼睛,这会儿她正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的眼睛。
世上哪有女子这么看着一个男子!
他想要离开视线,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阳光下,她白皙的皮肤仿佛透明的一般,她的眼睛乌黑明亮,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她很漂亮,哪怕那朵过分妖艳的山茶花都无法掩盖的美貌,可她的美丽只是她的面具。他们一次、两次、三次见面,哪怕他们的生死悬于一线,她看着他的时候,眼中除了试探,就只有演戏时的惺惺作态。
不对,她也有流露真情的时候。一次是她误以为他要伤害飞鹤的时候,她奋不顾身走到他的剑下,坚定地护着自己身后的人;一次是她得知哑男是飞鹤的时候,她的眼中流露出了迷茫。
除了哑男,她对任何人都只有算计。他在她眼中只是“任何人”之一。
他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怎么,都不耐烦和我谈条件,急着去找你的哑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