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年三十那几天，农家乐歇业，他们过了好几天清闲日子，从镇上回村的路上，胖子开着三轮车，周安和一堆年货坐在车斗里，看着路过的田地，哈着气搓了搓手，胖子的声音顺着寒风传过来，问他：

“有这么冷吗？”

“不冷吗？”

雨村的冬天又潮湿又寒冷，穿再多衣服都感觉这个冷能透过衣服钻进骨头缝里。

胖子就说他脂肪厚，还真不冷，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慨道：“过了年，就又老一岁咯。”

周安视线落在胖子后脑勺上，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几根白发，摸出烟接了一句是啊，过了年，他们就又老了一岁了。

这几年他差不多算是半戒烟了，这烟也不是他买的，而是今天去鸡鸭批发市场，那里的老板给他发的。

他们农家院的鸡鸭都是从那进的，老板看见他们，脸都是笑呵呵的。

吴天真自己回了一趟家，新年当天会回来过年，小花和黑眼镜还有秀秀都说想来雨村过年。

前几年他们都没来，大家各过各的，在他们的印象里，这里的冬天肯定要比北方温暖，结果一到雨村，秀秀穿着旗袍外头搭件毛领披风，冻得瑟瑟发抖，眼泪都快冻出来了，直呼着失策了，这比北方还冷。八壹中文網

他们比吴天真要早到，而且到的时候还是清晨，周安打着哈欠给他们开门进屋，倒了热水给秀秀，她双手握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距离上次见，还是秀秀带着吴奶奶路过雨村，才不小心说漏嘴闹了一场乌龙。

如今再见，她长得越发漂亮了，青涩褪去不少，带了点成熟在身上。

他们聚在一起过了一个热闹新年，零点倒计时就要开始，秀秀突然提议拍张照片，说她可是特意化了妆穿了漂亮的旗袍，不能浪费了。

他们几个凑在一起都不需要特意找角度，就在院子里架好相机，打开倒计时，一桌子狼藉也没收，赶在一片新年快乐的祝福里拍了一张大合照。

杂乱的桌子上一堆菜和酒瓶，中间的火锅冒着泡，看起来热气腾腾，身后就是他们的屋子，反倒瞧起来还多了点烟火气，而他们每个人对着镜头，不管是不是在笑，都能看出来是由衷的开心。

后半夜，人都喝累了，胖子很突然就提起想出去走走，给自己放个假，旅旅游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什么的。

他们以前下墓的时候也说看看大好河山，吴天真还以为他手痒了，胖子就摇头，说不是，这一回是真的就是单纯的去旅游，看个风景。

“你想想等咱们都七老八十了，那时候想去可就走不动了。”

提起年龄，吴天真不得不认同他的想法，确实，趁着现在还算年轻，不是奔着盗墓去，而是单纯的去走走看看，也不错。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农家乐挂上歇业的牌子，周安和生仔大年初二的时候去了章闻声那，大院里不算冷清，灯笼也挂上了，看起来比平时都喜庆。

广楼看见他们的时候很高兴，就章闻声那死要面子的，嘴上说周安是来蹭饭的，晚饭间那菜堆得桌子都快放不下。

广楼想出去的，被章闻声喊住：“出去干嘛，跟以前一样，坐下来吃饭。”

周安看着就四个人的饭桌，大院里很热闹，也有伙计是住在大院里的，年前他们就不安排工作了，有家有口的都很热闹，章闻声就一个人，往年新年，也就广楼会和他坐一桌吃饭。

吃过饭他去了章帮墓园，里头很大，广楼给他带到地方，高声喊了一句新年快乐，背着手离开时，可能是触景生情，半是感叹的嘀咕了一句：“我也老啦，不知道还能陪东家吃几次年夜饭……”

他的背努力想挺直，在灯光下，影子还是弓起了背。

周安把苟六的墓碑擦干净，这里定期都会有人扫墓，其实也脏不到哪里去，他就地坐下来，习惯性的把近况说给他听。

自己的说完了，就说周围的人，吴仨省和文锦听说满世界走着，潘子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满月酒的时候他们也去喝了，小娃娃长得比较像妈妈，以后肯定也是个有出息的……

“过了年，我们也打算出去走走，可能近段时间就不经常来了，估计你小子在下面也嫌我烦，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就告诉你一声，我挺好的，大家也都挺好的，放心吧，下次回来再跟你喝酒，新年快乐。”

远处炸起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周安走回去，看着两旁一座座不认识的墓碑，没回头，迎着绚烂的烟花也喊了一句，各位，新年快乐！

长生这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他给悲伤留的时间到现在，也该告一段落了，出去走走也好，想开的想不开的，或许会在路上给他答案。

“出发出发！”

车子开离雨村，胖子很兴奋，跟着车载音乐摇头晃脑，心情和速度都很嗨。

“熟悉的感觉啊，胖爷我果然还是一样，宝刀未老！”

胖子仿佛找到了当年的感觉，被他影响，他们的心情也开始期待起这次的旅行，虽然他们现在连一个目的地都还没确定下来，但是不管最后是去哪，大家都在一起，去哪里也没有那么重要，谁都知道最后还会回来，不过旅途的风景，也挺让人期待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