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青鸣大陆南部,禹国,青州。
青云城是青州的州城,城中以四大家族为首,形成了薛、杨、宋、姜四族鼎力之势。
此时已至深夜,然而城东的一处区域依然灯火通明。这是一处府邸,高高耸立的院墙,厚重的朱红大门,门上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着碗口大的铜锭,铜锭外镀了一层镏金,在门外火把的映照下光彩夺目。
大门两侧各摆放了一只近丈高的石狮子,青面獠牙,张开的血口散发着摄人的气息。如此布置与排场,无不显示着这座府邸地位的尊贵。
大门的上方悬置着一块巨大的牌匾,烫金色的“姜”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这正是青云城中四大家族之一,姜家的府邸。
此时的姜家灯火通明,东院的一间屋内显得格外明亮。一位身着华服,腰间佩玉的中年男子正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只是他偶尔停下脚步侧头向着床边望去,眉宇间紧绷的皮肉早已皱成了川字。
顺着中年男子的目光,可以看到一张床榻,此时床榻上正躺着一位八九岁的少年,少年嘴唇干涩,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只看一眼便能看出这少年疾病缠身。
少年的身边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尺许长的山羊胡子垂落在胸前,老者正探出一只手仔细地为少年把脉,时不时地捋一捋他的山羊胡子,嘴角还发出“嘶”的一声,仿佛遇见了什么难以破解的疑难杂症一般。
老者的身后站着一位丫鬟,手中端着银盆,盆中盛着热水,在一旁随时待命。
“华大夫,我儿情况如何?”不知是不是因为老者久久未下定论,踱步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询问道。
白发老者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右手伸到少年的胸口,掀开衣襟的一角:“姜家主请看,令公子已是气血浮胸,血网锁身了。”
说着白发老者又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缓缓卷起少年的袖口,又指着胳膊道:“这血网已经弥漫了全身,连手臂上都有了。”
中年男子名叫姜天鸿,是青云城四大家族之一姜家的家主,而躺在床上的正是姜天鸿的独子,姜子尘。
顺着白发老者的指引,姜天鸿看到此时姜子尘整只手臂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线,血线盘根错节,纵横交错,将整个手臂紧紧裹住,形成一张可怖的血网,就像一块瘆人的蛇皮花纹似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白发老者身后,正端着银盆的丫鬟似是忍不住好奇,伸出半个脑袋悄悄看去,只一眼她便看到姜子尘胸口以及手臂上密布的蛇纹血网。
瞥了一眼,带着惊吓的目光,丫鬟立刻缩回了脑袋,只是起伏的胸口掩饰不住受惊的内心。
“华大夫,您可是青云城唯一的三阶药师啊,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我儿!”姜天鸿快步走到白发老者身边,看了一眼闭目不醒的姜子尘,面色焦急地对着白发老者恳求道。
“姜家主有所求,老夫定当竭尽全力,只是据老夫的判断,令公子身上的蛇纹血网乃是天生,非外物所致,这蛇纹血网正一点一点蚕食他的血气,令公子的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白发老者道。
闻言,姜天鸿心里一震,虽然知道这青鸣大陆上有些人确实会存在天生顽疾,但没想到偏偏会出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那如果多给尘儿泡泡药浴,补补身子,可否治愈这顽疾?”姜天鸿有些救儿心切,听了白发老者的推断后赶忙问道。
缓缓摇了摇头,白发老者轻叹了口气:“顽疾乃是天生,岂是寻常的草药可以治愈的。”
似是怕姜天鸿不信,白发老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瓷瓶,掰开塞子,倒出了一颗赤红色的丹药,顿时药香四溢,稍稍一闻便让人感觉精神振奋。
“赤元丹!”姜天鸿望着赤红色的丹药,立刻认了出来。这赤元丹正是滋补身体恢复真元的上乘丹药,每一颗都价值不菲,也只有白发老者这样的三阶药师才会随身携带。
取出赤元丹后,白发老者捏开了姜子尘的嘴巴,将丹药塞了进去,一边用真元将丹药震碎,一边捋通姜子尘的气喉。
“咕嘟!”姜子尘吞下丹药发出一道轻微的吞咽声。
姜子尘年幼,一身经脉尚未开拓,白发老者单手抵着姜子尘的胸口,顺着胸膛缓缓下移直至腹部,开始轻轻地揉搓,小心翼翼地输入真元,将丹药充分化开,过了好半晌,他才停下动作。
看着依然沉睡的姜子尘,白发老者心中甚是无奈,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如今丹药已经入腹,药力也已化开,但令公子依然昏迷不醒,身上的蛇纹血网也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想要治这顽疾,难啊!”
听了老者的话后,姜天鸿心中顿时冰凉,但他也知道白发老者已经尽力,连珍贵的赤元丹都拿出来尝试过了,只是丝毫没有效果。若是赤元丹也无法奏效,那么其他三阶丹药估计也无济于事。
此时,姜天鸿心中只觉一阵无力,白发老者是青云城中唯一的三阶药师,也是整个青州最顶尖的药师,即便放眼整个禹国九州,那也称得上是首屈一指,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恐怕其他药师来了也无力回天。
姜天鸿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面色痛苦的姜子尘,轻叹了口气:“华大夫,今夜劳烦了,我儿生此顽疾,命该如此,恐怕神仙也无力回天。”
突然,床上的姜子尘身体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呢喃:“父...亲...,孩儿命...该如此,您也...不必...过于伤心...”
“尘儿,你,你醒了?”听到姜子尘开口说话,姜天鸿立即激动地走上前去,他俯身轻轻拨开姜子尘额前的长发,静静的看着,眼中满是心疼。
此时姜子尘正艰难地半睁着眼睛,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
“父...亲,孩儿...命途多舛,天生...顽疾,估计不能...在您身边好好...尽孝了...”姜子尘似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感觉血网正在一点一点吞噬掉体内的气血,遍布全身的蛇纹就像一个正在收缩的铁网,慢慢勒紧他的血肉和灵魂。
这两句话似是费尽了姜子尘浑身的力气,说完他便又昏迷了过去。
看着病榻上憔悴的儿子,姜天鸿一阵揪心:“子尘虽年幼,但早已懂事,刚刚所说也只是希望我不要伤心罢了。”
只是此时姜天鸿也毫无办法,眉头紧皱,愁容满面。他仿佛有些不甘心,转头望着白发老者,期盼道:“华大夫,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尘儿他才九岁啊!”
即便知道老者的答复将是什么,但姜天鸿的依旧不愿死心,他实在不想让唯一的儿子就此离去。
闻言,白发老者皱着眉头,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姜子尘,他看到那胸口处的蛇纹血网依然狰狞可怖,没有丝毫变化。
“咦?”忽然,白发老者发出一声惊咦,仿佛发现了什么,又卷起姜子尘的袖口仔细观察那手臂上的血线,像是在印证着什么。
看着老者一番奇怪的动作,姜天鸿心中一阵疑惑:“难道子尘他命不该绝,还有救?”
虽然不明白老者在做什么,但他并未出言打搅,只是内心焦急,度日如年。
“果然和刚刚一样,怎么会?”白发老者一阵疑惑。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眸陡然一亮:“难道是?”
心中有了猜测,白发老者抬起头望着姜天鸿,微微一笑道:“姜家主,令公子或许还有救。”
“什么!华,华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姜天鸿听到了白发老者的话后激动地紧紧抓着他的手,连忙问道:“华大夫,该如何才能救得了尘儿?”
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姜天鸿,白发老者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刚刚给令公子服用了赤元丹,但他身上的蛇纹血网没有变化半分,我本以为是丹药并未奏效,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白发老者的话让姜天鸿一头雾水,他皱着眉头疑惑道:“此话怎讲?”
“本来令公子的病情是逐渐恶化的,若是老夫猜得不错,这蛇纹血网之前应该没有这般粗细,起初应当是细若发丝,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吸收了令公子体内的气血,才逐渐壮大,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白发老者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点了点头,姜天鸿道:“的确如此,尘儿几日前就出现这蛇纹血网,但那时细若发丝,我也并未在意。”
得到了姜天鸿的肯定后,白发老者笑了笑:“但令公子服了老夫的赤元丹后这血网未曾有半分变化。”
听到这里,姜天鸿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道:“您是说这赤元丹压制住了尘儿的血网?”
但他转念一想:“可是尘儿的病情依然这般严重,即便再服用赤元丹也难以救下尘儿的性命,更别说治愈顽疾了。”
白发老者笑着说道:“想要治愈顽疾,赤元丹确实不够,但若是此物的话,我想应该足够了。”说着,白发老者便从怀中掏出一物。
此物不大,约莫拳头大小。姜天鸿定睛一看,忍不住脱口而出:“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