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早就被军队驱赶到州城五里之外的地方,庄可卿一行人赶着马车行不快,直走了两刻钟才看到前头一大片被流民占据的萧索旷野。
曾良是晓得城外有流民,也知道人数不少,可听说哪有亲眼见着来的震撼,他只这么远远瞧一眼,就明白这儿怕是至少有个两三千人了。
官府每日可只有二十辆车的粮食送出来,照这样子,只能堪堪保证没人饿死,想要吃个半饱,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怪不得庄姑娘如此心急了。
曾良压下心中感叹之意,没有多说什么,只督促着车夫和临时雇用的汉子再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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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灾民瞧见他们车上堆了满满的,老远的便蜂拥而至,个个瘦的前胸贴了后背,枯枝般的手臂伸长了就要往车上够。
李守成走在最后,他自靠近这里,便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震惊之中,一不留神,就被个流民拽了秀才袍服的下摆。
“老爷,大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家里小子快要饿死了!”
小秀才步子一顿,转头看去,只见那流民上身赤裸,胸骨肋骨刺目地凸出,到了腹部的位置,却是陡然瘪缩进去,紧接着骨盆又是突兀地支楞出来,上面挂了几片破布,堪堪遮住要害部位。
他直接被吓得打抖。
这,这还是人吗?
这不就是具活骷髅?!
现在这活骷髅样的灾民,一双手钳子似的攥紧他的衣服,凹陷双颊的脸上,眼瞳一团饥渴的幽火,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生吞活剥一般。
下意识的,李守成往后退了一步。
“滚回去!谁让你们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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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呵斥,前头领路的兵士回转一个,见有灾民缠住济粮队伍,一把就拽了对方胳膊,将人拖到五六尺外的地方,又是一推,直接让那灾民摔了个倒仰,倒地哀嚎不已。
小秀才愣愣的,顺着声音看向那个犹自呼痛的流民,见其身旁两个柴火棍样顶了个大头的小孩跪着,呆涩片刻,紧接着胸中愤怒喷薄而出。
兵士应是保护百姓,灾民本就孤苦可怜,他们竟还持武凌弱,实在可恶!
“你这,为何如此粗鲁?!”
他面色涨红,对那兵士质问出声,接着凭了股冲动便要走出车队,上前去扶滚倒在地的流民。
哪想兵士侧身抬刀拦了一把,密缝小眼顺着李守成的目光看向流民父子,接着又斜斜瞥了眼小秀才,嘴角僵硬的抬了抬,说道:“我劝小相公莫要同情心泛滥,这些个流民可不是你想的那般无害。”
“这小半月来,就因为争抢米粥,已是发生好几起踩踏事故了,若是在这儿停车放赈,就算有咱哥儿几个护着,你们怕都是走不远。”
说罢,他亮了记腰间佩刀,又冲着那干嚎的流民骂了句,这才让周围聚集过来的其他流民往后退。
车队后头发生的这幕被庄可卿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
她不能说这兵士冷漠,毕竟流民千人,他们才就三百而已,又是帮着建窝棚,又是要维持秩序,还得煮粥施粥,时间一长,精神疲累,看的凄惨事儿也多,开始的怜悯和同情怕是早就化作麻木,如今还能守着这块地方,继续安置到来的流民,已是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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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李守成见了周围饿鬼一般的灾民,潜意识中认同了兵士的说法,可又不忍再看那番惨状,只是干巴巴的出声安慰几句,言道自己就是来放赈济粮的,等过会粥水煮上,自然人人有份。
可那些流民听他说话,丁点反应也无,就跟活尸一般,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身后的大车。
刚刚说话的兵士见此情形,不免摇了摇头。
这小相公一看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这块地方这么些流民,这五车粮食,还不够给小半的人来分,就算过会州府的粮来了,也不可能给所有人都供上,哪来的什么人人有份?
被兵士威慑一番,流民们不敢造次,一行人安稳的来到了施粥的地方。
他们沉默的将车上的粮食往下卸,接着又嘱咐了一通该如何料理番薯粉丝和分发衣物,便决定回程了。
呆在这儿越久,心里感受到的压抑和痛苦就更甚,直压的整个人喘不过气似的。
等众人拉了空板车回了城来,见着门口聚着的居民们,顿时才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
“不是全须全尾的回了么,瞧着连跟毫毛也没掉了。”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就说什么流民吃人是乱传的吧,那儿有那么夸张的。”
“真是亏了,这才出去半个多时辰吧,一百文到手了,钱赚的可真容易。”
议论声中,曾良给几个现场招来的汉子发了银钱,这就招呼着车夫走了,庄可卿也未多留,她还要赶回去帮着制衣。
领了钱的汉子被其他人围着,稀罕的看着他们手里的铜钱,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可这几个人却是木愣愣的,一点个占了便宜的喜悦都没有,甚至有个特别健壮的男子还湿了眼眶,喃喃自语地说着外头太惨了。
这场景可把大家伙弄懵了,这到底惨成啥样,能让个五大三粗的爷们也流泪呢。
……
回到甜水巷,庄可卿看了眼一路上异常安静的李守成,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便是她自己,头次去到那样的所在,都是几日忧思的茶饭不思,而小秀才不过一个被家人保护了好好的十来岁少年,直面那样的冲击,能无异于寻常才是奇怪。
“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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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可卿握了握沈凌的手,意思是想让他劝上一劝。
沈凌微微点头,才将走到李守成身边,谁想还没来及开口请他进去饮一杯茶,小秀才便躬身一揖,“沈兄,庄姑娘,今日多有打扰,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待他们回答,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远,足见他有多失态。
“这是……”
“无妨,许是惊着了,明日我去学里再行宽慰吧。”
安抚了一句庄可卿,沈凌打定主意下次不要再让李守成掺和到救济的事情上来,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结果第二日去了学中,李守成却是告了病假,之后一连几日都是不见人影。
沈凌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记挂,下学之后便未归家,直接去了对方家中探望。
他以为人真的是病了躺在床上,哪想根本一次跑了个空。
李守成根本没待在家里,好在老仆认得沈凌,知晓这是自家少爷的至交好友,帮他开了门,说是这两日少爷领着端砚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不过听说倒是跟账房支了不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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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这样一说,沈凌心下明白了大概,这李守成八成是去筹措赈济粮了。
但如今这情势,粮铺大多的粮食都被送进府衙之中,州城的粮商也无多余粮食卖他,这几日怕是都在白跑。
沈凌觉得,还当将此事同人说个清楚才好,免得浪费了人力财力,又耽误进学,得不偿失。
他与管家老仆告歉一声,便就在院中等着了。
这一等就等到太阳落山,屋内上灯,李守成才同书童端砚姗姗归来,主仆二人满脸失望和愤怒,一看就是事情没办成,心里头不舒坦。
这那可能舒服的了?
自己捧了银子,是跑了不下十来家的粮铺了,要么要价翻了几番,要么就是借口没有存粮,这偌大州府,粮商这会都对外头流民视而不见似的,是个什么意思?
饶是李守成秀才出身,读了十几年的书,此时都是忍不住了想要指着那些个粮商骂上几句麻木不仁,全无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