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霆琛低头整理腰带并未抬首,雷炎连忙接过药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碗,倒出来一点喝掉。
叶书妤见他试药也没吭声,转身去看药汤的温度,见雷炎拿了银针过来要试药汤,淡淡道:“银针试毒本不可信。有些毒药是慢性的,用人试药,也是没用的。只有见血封喉的药才能试出来。”
雷炎的银针顿在半空,试也不是,不试也不是。
傅霆琛整理衣服的手顿住,转头看向角落处冒着热气的浴桶:“药浴?”
叶书妤颔首。
傅霆琛看看衣服再看看浴桶,沉默,针灸完药浴,他再穿衣服不是多此一举?
“陛下。”雷炎看向傅霆琛。
傅霆琛看向他手里的银针,想起自己身上的毒:“罢了。”
雷炎收起银针上前伺候傅霆琛宽衣。
傅霆琛看向叶书妤:“叶小姐是要留下来看我沐浴吗?”
叶书妤迎着他的眸光,没有半点害羞回避的意思:“药浴要行另一套针法,更何况……”她上下打量着傅霆琛,清冷的眉眼透出几分不屑:“我对你还没什么兴趣。”
???
傅霆琛瞬间黑脸,他这是被调.戏了?还是被嫌弃了?
叶书妤没理会他高兴还是不高兴,转身去准备别的东西。
雷炎还是搬过去屏风把浴桶挡住,这才带着傅霆琛过去宽衣。
身体浸在热水里,蒸腾的热水把皮肤的毛孔全部打开,傅霆琛第一次知道一个词叫“舒坦”。
正舒服的时候,背脊一阵剧痛传来,傅霆琛下意识绷紧全身肌肉,一只手软软地点在他肩膀上:“放松,药浴行针会很痛,你这样紧张,肌肉会崩坏针,针断在体内更麻烦。”
傅霆琛手动了动,放松肌肉,可疼痛感并未减轻反倒从骨子里泛出来,越发难以忍耐。
这一套针法考验受着的忍耐力,也考验施针者的手法,叶书妤并指在他背上划过,拇指按在穴位上轻轻下压,感受着手下皮肤再度绷紧,她抬眸看着傅霆琛的后脑勺:“放松。”
寸许长的短针刺入皮肤,半寸入穴半寸在外,叶书妤捻动银针,看着他耳边冒出汗珠,四只并拢,自他后颈划过。
傅霆琛只觉一股酥麻自尾椎股直蹿天灵盖,旋即一股剧痛袭来,他肩膀一动被叶书妤按住:“别动。”
傅霆琛倒吸口凉气:“你故意的。”
确实。
不过叶书妤不会承认:“陛下多想了。陛下千金贵体,我怎么敢暗下毒手?若是陛下不信,我把这套针法写下来,陛下找人看看便知。”
傅霆琛黑眸冷锐,若是有他人可用,他会在这里任由她宰割?
扎完背后,叶书妤转过正面正对上他冷锐的眸光,她抽出一根尺余长的针,一手按在他的心口,长针瞬间没入。
傅霆琛只觉心口猛然抽痛,整个人险些从桶里站起来,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叶书妤眉眼未抬,手掌比划着距离,指尖按在穴位上快速下针。
十几根针,叶书妤扎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一针入穴,她擦下额角的汗,试试水温,弯腰再点起一把火,吓得雷炎直叫:“大小姐,大小姐,哎呦,别把陛下给煮了啊。”
叶书妤颔首看着火候撤去一些,转头看向雷炎:“我给你把个脉。”
“啊?”雷炎愣住。
叶书妤扯过矮凳放上脉枕:“你一直替陛下试药,虽然药量浅,也难免在体内堆积,现在有时间,我给你看看。”
雷炎感动莫名,连忙跪坐送上手腕。
叶书妤认真把脉,良久后才点头道:“许是喝的少,中毒不深,我给你开一个方子每日早晚两次,别断。”
“多谢大小姐。”雷炎激动地声音都在抖,他是阉人,自来就被人瞧不起,再得陛下重用又如何?没人尊敬他,是叶小姐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叶书妤淡淡看他一眼,起身去写方子。上一世,她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这辈子她要赎罪,对任何人都会一视同仁,罪孽深重的她,没资格去歧视任何一人。
治疗完毕已是深夜,叶书妤拔了针:“明日还是这个时辰来,若是来不了,后继效果减半。不过药记得吃。”
宫里的太医信不过,叶书妤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去太医院抓药,三天的药配好了给雷炎带着,叮嘱如何熬煮:“若是不能过来也要泡药浴喝药。”
“是。”雷炎恭恭敬敬。
傅霆琛撇眼雷炎,厉眸扫向叶书妤:“你倒是会收买人心。”
“是收买人命。”叶书妤纠正,开口赶人:“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走吧。”
傅霆琛冷嗤:“你以为我愿意呆?”
雷炎给傅霆琛披上墨黑的斗篷,从头至脚一同罩上,两人出了房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就不见踪迹。
叶书妤看着窗外,始终看不到他是从哪里消失的,自家院子里还有旁的密道,难怪他要赐这座宅子给自己呢,原来是方便他自己。
香雪一直留意住院动静,听到窗户开合的声音捧着热水过来:“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明日还要去赴约。”
五月初三,叶书怡在青龙寺设素宴款待各家小姐,青龙寺地处高山之上,气候寒凉,五月,别处桃花开尽了,这边漫山桃花才刚刚盛开。
每到这个时节,青龙寺内的客房总是不够用,叶书怡早早定下数间客房款待各家小姐,也包下一片地方供人赏玩,颇得许多小姐们欢心。
接到帖子的,即便不太愿意跟叶书怡有所交集,在青龙寺满山遍野桃花的诱.惑下也要来一遭。
叶书妤一身碧色襦裙,没有任何绣花,清新淡雅登上青龙寺,在此等候的叶家婆子见到她来颇为意外:“大小姐?”
叶书妤眉目冷淡:“妹妹在此设宴,我不能来吗?”
婆子本想说不能,可看到周围行人,还是咽下后面的话:“大小姐一向事务繁忙,我们王妃就没给大小姐递帖子,可巧了,这边也没给大小姐定房间。”
叶书妤勾唇浅笑,眼底不乏嘲讽:“不劳妹妹费心,我定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