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显然对她老套的对白不感兴趣,她只得悻悻地走上前去,明知故问道:“二叔,你是来参加开学典礼的?”
江城静静地看着她,在边长雪越来越挂不住的脸色里,终于施恩般地开了口,但也就答了她一个字:“嗯。”
江城今天是受邀来d大出席开学典礼的,作为a市的财神爷,手握江氏集团大权的江城一直是a市各个大学争相邀请的座上宾。
a市集中了全国最优质的教育资源,而这些学业上的佼佼者在进入社会之后,都以能在江氏集团工作为荣,江氏集团旗下的公司涉及的行业、领域之广,只要有心去网上查一查就会得到让你瞠目结舌的数据,实在是一个庞然大物,而这还是在江氏集团整体转型、退出了某些夕阳产业以后。
说起来其实江家和顾家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偏偏让顾家攀出个远亲来了,从前两家还有过来往,因为远亲太远了,不好称呼,江城在江家那一辈人里排行第二,顾家长辈们就要边长雪就叫他二叔。
从小到大边长雪对这个称呼都相当有负罪感,因为她觉得江城跟“叔叔”这个称呼是完全不搭边的,因而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占了江城的便宜。
按说,她应该和江城很亲近才对,毕竟是从小认识,而且严格来说,在a市,江城对边长雪而言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因为顾长清是已经把她托付给了江城的。
当年的边长雪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彻底炸毛了,那时还在反复跟顾长清确认,在知道事情不能挽回后,她开启了“能躲则躲,不能躲也要硬躲”的漫漫旅程。
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勇气去亲近江城,确切来说是一见到江城本人就容易犯怂。
本来顾家在a市不是没有别的人脉,何以为什么顾长清千挑万选选中了远亲二叔江城,边长雪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一来,无非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江城他他老人家金口玉言,若是她闯了什么祸,仰仗着江城,总不会出大乱子,不过这个对于安分守己的她来说,实用价值不高。
二来,现在顾家对她的态度已经很冷淡,不然也不会需要顾长清出面,所以把她托付给不怎么喜欢她的一干亲朋好友,还不如托付给远亲江城。
不过所幸江城这样的大忙人,没有什么时间理会她,即便是周末偶尔派人接她出去吃个饭什么的,也是相对无言尴尬得很。若说近来两人的关系较从前有了什么不同,还是因为几个月前那件事。
边长雪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脸,又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凑上前,小声问道:“二叔,你的伤,好些了吗?”
江城坐在后座,车内的灯光有些暗,借着光边长雪仔细瞧了瞧,他神色如常,只是眉目间似有倦色,淡淡道:“已经好了。”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边长雪自觉一点也不尴尬,反正她从小就知道这位二叔不是一般的话少,这是人家二叔的风格。边长雪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简单的嘘寒问暖终于还是宣告结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已经到了本次长幼对话的尾声,她正想说:那没啥事,二叔你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江城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她的身后,她顺着江城的视线看过去,是小学弟。
她用手指指了指小学弟,解释道:“二叔,这是我学弟”。
江城收回目光,略点了一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啊这,边长雪删繁就简地答道:“我在这里帮朋友的社团发传单”。
江城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问道:“怎么还在用这种方式做宣传?”
她不确定要不要吧啦吧啦地解释一大堆理由,因为她怀疑江城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的想听她在这里啰嗦。
想了想,她还是言简意赅地回答道:“d大的学生社团太多了,其他的宣传渠道很容易被学校平台的信息淹没。”
她今天穿了件半露肩浅紫花卉刺绣衬衫,齐肩的发随着身体的前倾一股脑儿拢到胸前,落到锁骨里的头发微微地蜷了起来。
因为背着灯光,如星点缀的眸子像沉进了无尽长的暗河,那双眼睛正看着他。
他想起来,几个月前,她的头发要比现在长上许多,还有鬈曲的波浪。
江城听了她的解释,倒也无话,只是眉头皱了起来,江城很少皱眉,至少在她的印象里江城总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当然,习惯了运筹帷幄的人总是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
但这让边长雪大伤脑筋,江城的寡言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引起她的不安,这倒不是江城的问题,这是她从小养成的恶习,这种恶习经常导致她在江城面前没话找话,不过她现在已经能够克制住。
不过行为虽然能够克制,思想却仍旧天马行空,见江城皱了眉,她开始迅速地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有哪句话说得不对,但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她会错了意?她突然想到要顺着江城的话说,那她应该抱怨两句,毕竟发传单这种宣传的方式的确是耗时耗力,她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原因,倒像是在反驳江城的话。八壹中文網
算了,对于跟江城说话这件事情,她总是不得其法,虽然她已经二十了,但她觉得她跟从前没有太大的分别。
但是不会说话也是要硬着头皮说下去的,谁让名义上江城是长辈,她是小辈呢。她只好赔笑道:“二叔早点儿回去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她知道江城到现在才出来,肯定是为了应酬,江城是a市首屈一指的人物,在哪儿他都是中心,虽然她不知道江城是不是也有疲于应付的时候,但肯定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听她说无聊的废话上,还不如用这些宝贵的时间养养精神,她得知趣。
江城的时间,她耽误不起。
闻言,江城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是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江城结束了这场对话,以他惯用的不容人置喙的口吻。她松了口气,忙站远了些,看着车窗重新升上去,江城的侧脸也慢慢地消失在车窗后。